床弩摧枯拉朽的威力,让城下金军抱头鼠窜。
不幸的家伙身体惨遭贯穿,想救回来基本不可能。
床弩轮发,一定时间内确实扼制了金人攻势,可是等待金军整齐队伍继续往前,宋军还是不能阻挡他们堆积沙土。
眼看越堆越高,城头宋军焦头烂额。
统制官王燮急匆匆找到刘韐。
“都统,如此下去,通津门一片坦途,难道要放任金贼上城吗?”
“你有何办法?”刘韐挑眉问。
“主动出击,阻止金贼搬运沙土!”
“天气不能火攻,主动出击确实是最好计策。”
刘韐同意王燮的行动,随后王燮带领他的部下,从通津门远处的城墙缒下,对金军攻城部队展开攻击。
但是金兵投入人数太多,很快把王燮的攻势击退。
人数碾压之下,王燮无奈撤退,从另一处门洞返回城内。
全身湿漉漉的王燮回到城墙上,气喘吁吁报告刘韐:“都统,金贼投入兵力以及攻城器械众多,找不到突破口!”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不想办法扼制,这段城墙将面临失守。
刘韐抬头望天,雨水瞬间模糊了他的双眼。
“这场雨可真及时。”
瓮城上,宋军弓弩手换了一批又一批,云梯下的金军还在一个一个往上爬,不断坠落又有人替补而上,不死不休。
长柄刀都砍卷了许多把,雨水冲刷下,城头没有血腥气息,厮杀半个时辰,还白白净净呢。
主动下城挑战不能击退金兵,若想要击退金兵,唯有像张叔夜一样惨烈。
就在东壁城墙僵持不动时。
张叔夜的死讯传到刘韐耳中,他微微一惊,随即是一声苦笑。
西壁战败,他们再也不可能和金兵展开第二次野战。
同时,刘韐还得知西壁金军也开始了大规模攻城,因为皇帝亲自驾临西壁,所有预备军调不动,他们全在西壁守御。
刘韐只能依靠他不到万人的守军。
“呵呵,金贼......有点手段。”
虽然不知道张叔夜是如何战败,但是看来金人早已不是野人部落。
“不能用常规办法打败金人。”
刘韐喃喃自语,他从城墙上了望,无边无际的金兵正往城墙赶,城下堆积了无数沙袋,目测已到达三、四米,时间不等人!
必须找出应对办法!
“打开瓮城城门!”
刘韐大喊。
据守的宋军纷纷投来困惑的表情。
主帅疯了吧?
打开城门!
“都统,这是何意!”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举动,打开城门若是金兵直接占领城门,便能占领整段城墙。
但刘韐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士兵们自然知道刘韐的疯狂。
他们马上执行。
瓮城城门大开,城外攀登云梯的金兵瞬间愣住。
双方尴尬地对视一眼。
随即金人爆发出强烈的欢呼。
金人以为是宋军开城门投降了,纷纷从四面八方涌入这道城门,然而等他们争前恐后进入,发现通津门的城门并没有打开,只见翁城之上,围满了冷眼的宋军弓弩手。
宋军居高临下,而金兵变成瓮中之鳖。
“射!”
刘韐一声令下,翁城城门关闭,无数箭矢从天而降。
“中计了!”
涌入的金兵无处可躲,挤压在四周城墙下,疯狂践踏战友,他们宛如稻草成片倒下,哭喊声响彻云霄。
突然打开的城门让正在攀爬云梯的金兵瞬间减少,金兵攻城组织出现真空,城头宋军缓过气来,利用武器砸毁云梯。
将翁城内金兵全部杀害之后,刘韐指挥宋军从城门出击,把大量沙袋拖入城内,暂时缓解城墙压力。
金兵重新组织攻势之后,宋军又退回城头。
刘韐便如此和金兵来回拉扯,两个时辰之后,金兵不得进展,缓缓退去。
远处又重新响起炮声,阻止宋军出城处理沙袋以及尸体。
“金贼不会放弃堆积过半的沙土,他们正准备第二次进攻。”
刘韐说道。
“各军趁机休整,替换兵器,填补器械空缺,快,快!”
在炮石呼啸声中,宋军忙碌于城头,把挂在城头的云梯砸毁后重新布置圆木。
汗水雨水已分不清。
......
西壁,因为皇帝驾临,加上禁军、预备军,还有勤王军聚集,兵多将广,防守面积大,粘罕的攻势虽然凶猛,但照样不能讨到好处。
两个时辰过去,金人丢下无数具尸体撤退。
粘罕撤退后,在金明池周围建造营地,准备封锁西壁漕运通道。
南壁因为张叔夜战败,蔡河漕运被封锁也是迟早的事。
这一天之后,开封彻底成为了孤城。
赵煊御座设在太和宫,今天他暂时待在这里办公,督战宋军。
一面黄龙旗立在城头,一面立在太和宫。
周围围拢了大量百姓,吵闹不止。
有人惊声尖叫,惊悚一片。
赵煊正在批札子,心情烦躁,问道:“外面干什么?”
“陈卿,你去看看。”
中书侍郎陈过庭正在帮助皇帝拟制,得到命令便躬身出宫门,看见百姓正四散逃开。
负责随驾的禁军匆忙制止陈过庭继续上前。
“相公请止步!”
“这是如何啊?”
只见禁军们捂着嘴,表情狰狞。
“金人正在投掷尸体,将尸体抛入城内!”
“这......”陈过庭没忍住往城头瞥。
只见雨雾里,几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城外飞入城内,砸在一片空地上,顿时血肉残肢飞溅。
百姓们已经逃开,无法忍受如此场景。
陈过庭皱着眉头,这些尸体甚至比不上动物......
“快一些,组织人清理这些残肢断臂!”
他们大部分是金兵尸体,很小部分是城外百姓尸体,通过肤色能大概分辨。
若是金兵,身上铠甲已被剥下,若是贫民百姓身上还套着残破的粗布麻衣。
禁军们冒着大雨处理碎块,恶心的臭味瞬间弥漫开。
不少年轻小伙子当场呕吐。
“一群蛮夷......罪过,罪过......”
陈过庭苦着脸返回太和宫。
赵煊见他眼神不对劲,书写到半顺嘴问:“怎么了,陈卿如此表情不多见。”
陈过庭大多时候都是一副和蔼模样,挂着微笑。
“官家,金贼无情,正在投掷残肢断臂。”
“......”
赵煊握毛笔的手僵在半空。
他已记不清,这是战争带给他的第几次心灵暴击。
胃里翻腾,所幸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