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濋拍拍使者的后背。
“殿帅,五十万两白银外加一万两黄金,我们如何凑的起呀!”
“此人故意刁难,想必他并不打算释放张枢密。”
“若张枢密要不回来,如何跟皇上交代!”
宋使抹了抹眼泪。
对岸四人看在眼里,耿南仲率先开口:“和议,让陛下答应和议!”
“只要和议,金人自然退去,白银黄金算什么,哪有开封百姓的性命重要!”
肃王生怕自己出镜不足,疯狂朝对岸呐喊:“要多少钱,给他们便是,和议便是,还打什么,还要死多少人啊!”
两人卑躬屈膝的话语中,张叔夜缓缓开口:“和议?”
“如此场面,还妄想和议?”
张叔夜冷笑一声。
“老糊涂了,以为金贼会就此退兵吗,投降就会退兵吗!”
“只会蹬鼻子上脸,不把金贼手脚打折,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张叔夜忽然奋力嘶吼。
“大宋不降,请皇上莫要投降!”
“我张叔夜为国殉节,毫无怨言,只求王师北定两河,光复旧土!”
“烂命一条,不要为了我放弃守备!”
张叔夜狰狞的声音回荡平原,位于城墙上百官探头去看。
“张枢密!”宋使哭泣,“对不住了!”
“五十万,还可再议!”宋使斩钉截铁地说。
为了一个张叔夜,五十万两白银可以花!
“元帅,再加价,恐怕宋人不能出!”撒卢母面露难色,要是宋人给不起,放弃交换,自己的自由岂不是搭在这里?
所以他开始给宋人说话。
那个汉人使者更是紧张,拼命劝说粘罕赶紧交换,至少先把人弄回去。
粘罕来回踱步,假装思考。
“还可再议?”
“既然如此,先把金使送过来,便能调整价格。”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粘罕开始耍花招了!
我们白白把人质送过去,什么都得不到,那你还不趁机在敲诈一遍?
宋使段然拒绝。
“必须和张叔夜同时交换。”
“哎呀,不愿意,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帮你们筹集这笔钱。”粘罕双眼笑成月牙,“一个少女抵一百两黄金。”
“如果是宫女妃子,倒是可以抵十万两白银。”
宋使咬牙切齿,正如张叔夜所说,蹬鼻子上脸!
女子抵数,这绝对不行!
“本以为大金有大国风范,不料还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夷,唯利是图,视女子如牛羊,与如此国家还有什么可谈!”
粘罕发出狞笑:“如此,免谈?”
他抽出明晃晃的佩刀,朝其哈气。
看见锋利刀剑的宋使忐忑的心又软了,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害了张叔夜等人。
他咬牙说道:“条件未曾上达皇帝,是我一人所言,莫要怪罪人质!”
王宗濋见粘罕拔刀,自己也挥舞佩剑,抓住撒卢母的发辫,将他头按入雪地中。
“大宋的刀剑也未曾不利!”
撒卢母惊慌失措,失声大喊:“大元帅,何故如此刁难!”
粘罕脸上的厌恶转瞬即逝,被王宗濋捕捉到。
王宗濋暗骂不妙,撒卢母为了活命给宋人说话,若引起粘罕不悦,狠下心来放弃他,大宋就彻底没了谈判资格。
王宗濋立刻抽打撒卢母嘴巴,示意他闭嘴。
“给你半柱香时间,若半柱香时间未得到宋皇回复赶来,我便随意挑选一人杀掉。”
“这!?”宋使声嘶力竭大吼,“谁也不能杀!”
“我说话结束便已开始,不想浪费时间,便快去快回。”
粘罕阴森森笑道。
宋使还想争论,但是粘罕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他马上转身离开,一步并做两步疯狂奔跑。
这是他此时跑得最快的时候。
雪地上尽是他往返的痕迹。
此时此刻他是多么后悔自己不会骑马!
宋使气喘吁吁冲上城墙,跪倒在赵煊跟前,泪眼婆娑,只用了一句话便告诉了皇帝事情经过以及条件。
弄得赵煊短暂死机,不过在周围官员的提醒下很快做出回应:“答应他,钱的事可以在谈,先答应他,不要让他杀害人质!”
“五十万就五十万!”
“禁军,找个人骑马把人送过去,快!”赵煊招手,整个城墙变得火热焦躁。
禁军牵来马匹,送使者上马,带着人冲回护城河。
此时李神仙也把文绣院赶制的眼镜拿来,赵煊没有这东西看不清护城河状况,如今刚好。
他拿着叆叇往女墙走去,雪白的天地里,一条丝线垂直于护城河,河两岸分散着几点黑色。
禁军快马加鞭,进入粘罕视野。
粘罕微微皱眉,踱步来到张叔夜身后,此时城墙上下所有目光聚集于此刻。
粘罕手起刀落。
鲜血喷涌。
对岸的王宗濋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几个人质全部呆愣原地。
直到张叔夜冰冷的身体倒地,惊恐的尖叫蔓延整个河岸。
肃王遭到惊吓,往另外一侧爬行,和耿南仲撞在一起。
“杀人了,杀人了!”
狂奔而来的宋使跌落下马,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粘罕心狠手辣,根本没有打算和宋人谈判,他耍了大宋皇帝。
西壁城墙上,斩首的恐惧场面引起众官员惊慌,抱头四散。
赵煊刚刚拿起叆叇,他清楚地看见了如此场面,喉咙里好似有老鼠成群结队钻出,一阵恶心,喷薄而出。
“呕——”
“官家,官家!”内侍一阵慌乱,匆忙围拢把皇帝裹住。
赵煊双脚发软,跪倒在地,喉咙还在涌出秽水,地上已经一摊。
血腥的画面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心理、生理的打击让赵煊顿时头晕目眩。
这个场景,他会记一辈子!
此时护城河两岸,粘罕斩首张叔夜后,迅速骑上战马奔逃。
余下那几名金兵也在粘罕那一刀之后,迅速执行对另外三人的斩首任务,他们早就计划如此。
肃王和耿南仲抱在一起,金兵无法瞄准脖颈,便胡乱挥刀。
肃王双臂被砍断,翻滚于雪地。
耿南仲年纪大了,这样的伤害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致命伤,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声响。
而另外一位使者沉默寡言,最后时刻他只是微微抬头,朝雄伟的开封城笑了笑,便被两刀了结。
“奶奶的,给老子射!”
王宗濋反应过来时,金兵已经各自骑着战马潇洒离开,在河岸留下血淋淋的尸体。
王宗濋暴怒,提着刀按住撒卢母。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撒卢母已经懵了,在手臂被王宗濋硬生生折断前一点声音不发,直到骨骼断裂的剧痛使他哭喊。
面对死亡,都是一个样。
“饶命......饶命啊!”
“元帅,大元帅,救我,救我!”
咔嚓!
王宗濋泄愤的武器划过撒卢母喉结,声带断裂,咿咿呀呀倒在雪地里,瞳孔逐渐消散,最后面带不甘被雨水浸没。
滴滴答答。
冰冷的护城河仿佛在和雨水奏着交响乐。
一条条红丝带飘往下游。
余下那汉人和契丹人也逃不过王宗濋的报复,在哭喊声里遭到处决。
至此,双方人质全部死亡。
宋金再无和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