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弥漫。
在金军轮番冲击下,宋军左侧拒马枪阵率先被攻破。
骑兵恐怖的冲击力让丧失防御的步兵惊慌失措。
战马接连践踏下,阵型出现缺口,统制官范琼破口大骂:“骑兵,骑兵啊,撤,撤!”
他举着盾牌率先后撤,前方士兵看见他后退,内心恐惧,纷纷撤下。
一部后退瞬间引发连锁反应。
负责几十米外防御的统制官李湜大感不妙,挥手呼号想要阻止士兵后退,但随着金人骑兵不断冲击,缺口愈来愈大,想要补救十分困难。
“弩手,还等什么!?”
李湜握紧长刀,从侧面袭击骑兵马腿,金人应声栽倒,然而前一个倒下,后方又源源不断顶上来,金人仿佛无穷无尽从缺口处涌来。
范琼统制的士兵们已经全部溃散!
弩手来不及组织攻势,骑兵已经来到眼前,那宋军被残忍地挑至空中狠狠摔落在地,五脏六腑破裂。
恐慌逐渐蔓延。
李湜见大势已去,命令手下士兵有序撤退,放弃拒马枪阵。
宋军左侧翼败退,数十人溃逃而走,引发混乱,金兵趁势追击,杀害甚众。
玉津园后指挥的张叔夜没有料到,拒马枪阵竟然被突破的如此之快,他当机立断,摇旗指挥正面对抗的张伯奋以及右侧拒马枪阵一齐后撤。
若继续顶在前方,只有被金人骑兵冲散的命运。
“左侧有溃兵!”
“溃兵逃往惠民河!”
张叔夜脸色凝重,想要正面对决金军骑兵还是困难十足,如果今天在城下大败,一切就完了!
“轻骑呢?”张叔夜怒吼,“扼止溃兵,军法处置!”
没办法,不扼止溃兵,恐惧蔓延,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全军都要溃散。
张叔夜跨上战马:“是时候豁出一切了战士们!”
“若是让金人占领青城,不得郊祭,天地神愤,南北不通,如何保护我们家人亲人!”
“众甲士,随我上阵!”
在张叔夜的指挥下,最精锐的重甲步兵整齐划一,往前推进。
同时城头传令兵奔走号呼:“床弩发射,阻止金贼后方支援!”
“瓮城弩手,拉起吊桥,放箭!”
张叔夜身后就是护城河,背水一战!
宋军后撤,纷纷缩于玉津园两侧,张伯奋扛着战锤刚从战场撤下,忍不住对左侧各军痛骂:“干什么吃的一群饭桶,侧翼挡不住两柱香!?”
“正面杀得正欢,被你们扰了兴致!”
“统制,金人骑兵太强,咱们......咱们没马啊!”一个宋军小兵哭丧着脸,“若是咱们骑兵多些,哪能被这样冲!”
“怕他们做甚,靠墙据守!”张伯奋调动士兵情绪,“我们有坚固的城墙保护!”
金军步兵践踏成为废墟的寺庙道观,一批又一批往玉津园开动。
宋军两侧收缩,很快被包围。
“俺以为宋人多强,还能蹦哒几次?”谋克勃极烈挥舞刀剑癫狂狞笑,飞雪中忽而窜出一箭,命中他的左肩,冲击力连带着人一同飞出,拖出长长的痕迹。
这位谋克勃极烈惊恐张望,一箭几乎将他整条手臂炸裂,热血喷涌不止。
“宋人床弩,诸位当心!”
他被人拖拽起身,还不忘督促金军继续向前。
“这狗东西准度不行,他娘的运气真背!”
开封城头弹簧声不绝于耳,床弩全部瞄准后续金兵,十几分钟便能进行一次大规模射击,一次就能击倒大片金军,被困在玉津园外围的宋军方能喘息。
没有鹅车、洞子以及云梯等能掩护士兵的攻城器械,靠近城墙相当危险,宋人弓弩射程又远,威力还大,金军中也出现了恐慌情绪。
张叔夜的决策是对的。
金人轻骑不敢靠近城墙从侧翼继续冲锋,导致金人步兵伤亡惨重。
得到城头弓弩支援的宋军士气大增,开始反击。
战场的平衡被彻底打破,是在张叔夜率领重甲步兵参战的那一刻。
厚重的铠甲仿佛擎天巨柱砸在雪原上,金人的皮甲在它面前瞬间软弱七分。
精锐重甲步兵嵌入金军战阵,杀伤无数。
作为老将的张叔夜虽然也想亲自上阵肉搏,奈何年纪在这,他则作为主帅在军队后方督战,拈弓搭箭支援。
紧急赶制的“大宋都御”纛旗猎猎作响,响声正是宋军反击的号角。
纛旗临阵,张伯奋肆意大笑,再度杀入敌阵。
双方连续拼杀一个时辰,金军轮换士兵被弓弩射伤甚众,后续不再增援,而两队轻骑也已经收到命令撤退。
在拼杀下去,非得被重甲步兵杀掉不可。
猛安谋克们心生退意。
血腥味扑鼻,双方杀得精疲力尽,浓重的雪雾和口中、身上飘飞的白雾逐渐遮挡视野。
在宋军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南熏门大开,一队人马摇旗出城。
金军大惊,迅速后撤,双方终于再度分开。
收到后方传来撤退命令,猛安谋克们才松一口气,拖着疲惫又血污遍身的躯体,越过狼藉的雪原,返回大营。
金人如潮水一般退去,张伯奋也已经力竭,他倚在玉津园围墙下哈哈大笑:“金贼退了,他们退了!”
“太祖皇帝保佑!”
宋军不少士兵振臂欢呼,然而一些高级军官并没有太大高兴。
特别是张叔夜,他时刻注意着战场的一举一动,非常害怕金军发起第三次进攻。
如果真有第三次,张叔夜山穷水尽,士兵们精疲力尽,最后只能撤回城内,抢占玉津园的目的便前功尽弃。
更何况,金军主力还未曾出阵,这一战只是金人试探性的进攻,而张叔夜竟然底牌尽出!
胜了吗?
胜了!
但是没有人高兴。
所幸,金军大营里的那面大纛慢慢退去,逐渐往西边移动。
看来粘罕已经放弃驻扎玉津园青城一带。
他没有想到宋军会抵抗的如此激烈。
出城支援的还是三军统制姚仲友,今天二太子未对东壁发动进攻,预备军正时刻观察南壁战斗,见张叔夜即将抵挡不住,便出城支援。
张叔夜重新布置玉津园防线,就地取材,把倒塌的砖石设置成为阻挡骑兵的防线,同时放置拒马。
这时统制官范琼押着两个士兵前来报告。
“都统制,这两位逃兵,方才从左侧阵地溃逃!”范琼让他们跪地,“如何处置?”
两个士兵眼睛通红,脸上还残留着血污。
张叔夜只是瞟了一眼:“我不想杀人,脱下他们的甲胄,让兵部去处理。”
范琼抱拳:“是!”
接着狠狠各自踹了两人一脚。
“臭小子,得条烂命偷着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