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龙虎山笼罩在薄雾中,天师府朱漆大门早早洞开,门楣悬着九丈长的云锦红绸,檐角铜铃系着金丝穗子,在晨风中叮咚作响。三个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封印之战已化作坊间传说,而今这座千年道统祖庭,正为一场百年难遇的盛事做着最后的准备。
寝殿内,铜镜映出刘士虎反复整理衣襟的身影。玄色道袍上暗绣的八卦纹随动作流转微光,束发的玉冠擦得纤尘不染。任珊斜倚在雕花门框上,怀中抱着三尺长的天蓬尺,肩头蹲着的黄小风正用爪子扒拉她发间的桃木簪子。
\"再这么折腾,镜中仙人都要嫌你聒噪了。\"任珊指尖凝起一缕灵力,将偷桃吃的黄小风拽回怀中。
青年猛地转身,玉冠撞得铜镜轻晃:\"这可是龙虎山掌教继位大典!自第三十五代天师羽化后,这传承法印已空置整整七十年!\"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案头供奉的桃木剑上,声音突然放轻,\"师父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
话音未落,雕花木门被推开,铭文踏着满地霞光而来。十二名道童各捧玉盘,盘中的通天剑剑柄处,北斗七星纹正泛着幽蓝微光。\"师兄,卯时三刻,吉时到了。\"
山巅祭坛上,三清神像前的九盏长明灯突然齐齐爆亮。风林山与紫菱站在观礼席首排,素白道袍上别着的木棉花在晨风中轻轻颤动。紫菱的指尖反复摩挲着怀中的通灵玉,玉中那缕若有若无的魂火,是她用茅山禁术强留的华少残魂。
\"奉天承运,龙虎山第三十六代掌教伏龙道人继位大典,启!\"
随着司仪长吟,伏龙道人踏上由七十二级青玉铺就的台阶。每一步落下,便有金莲自足底绽开,幽蓝花瓣上流转着道家符文。当他站定在祭坛中央时,天际突然传来凤鸣清越,七彩祥云翻涌成\"道法自然\"四个古篆,引得观礼的各派修士纷纷拜倒。
白三娘抚着鬓边银簪轻笑:\"女娲娘娘的贺礼,可是千年难见。\"
法印入手的刹那,刘士虎腰间的逍遥剑突然嗡鸣出鞘。铭文怀中的通天剑亦腾空而起,双剑如双龙戏珠,剑光交织成星河倾泻。当龙吟声达到顶点,两柄古剑竟在空中融为一体,剑身浮现日月星辰图纹,剑柄处\"天师\"二字泛着温润金光。
\"是张天师的本命法器!\"人群中爆发惊呼。北宋年间随初代天师羽化的天师剑,竟在这一刻重现人间。
刘士虎握住剑柄,仿佛触到了千年道统的脉络。他振袖朝天:\"自今日起,龙虎山重开山门!凡有心向道者,不论妖鬼仙凡,皆可入我门墙!\"
话音未落,天际突降甘霖。雨滴坠地化作金菊,任珊腕间的通灵毫骤然挣脱束缚,化作金光大道直通北方。白三娘面色凝重:\"萨满祖庭的接引之光,任珊,你该启程了。\"
黄小风抖了抖毛,窜到任珊肩头:\"我陪你!\"
夜幕降临时,众人在后山梅亭摆下素宴。刘士虎摩挲着天师剑,忽然看向紫菱:\"那枚通灵玉...\"
少女将玉佩贴在心口,月光在她眼底碎成银砂:\"华少说,他守着风林山那坛桃花酿,等了三百年。\"
风林山拍开酒坛泥封:\"按茅山规矩,今日该给他立长生牌位了。\"
铭文突然面色骤变,指尖掐算的动作顿住:\"东南方,血煞之气!\"
众人望向天际,只见原本清朗的夜空突然翻涌着暗红云涛,正是三个月前封印玄魁的万尸洞方向。刘士虎的天师剑嗡鸣出鞘:\"走!\"
洞前景象令人寒毛倒竖:七盏镇尸灯俱灭,锁链如蛛网般垂落,青铜棺椁大开,棺底残留着诡异的朱砂符咒。任珊踉跄后退:\"不可能!我们明明用八卦锁魂阵...\"
石壁突然渗出鲜血,凝成血色篆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玄魁谢诸位再造之恩」
黄小风炸着毛嘶吼:\"是朱雀!那日他故意被玄魁所杀,魂体藏在华少尸身里!\"
话音未落,地动山摇。百里外的阴山总坛方向,一道血色光柱直冲九霄,无数僵尸在光柱中扭曲变形,化作青面獠牙的尸魃。
通天剑与天师剑再度合璧,刘士虎剑指苍穹:\"就算它成了不化骨,今日也要让它灰飞烟灭!\"
阴山之巅已成修罗场。玄魁端坐白骨王座,皮肤泛着暗金光泽,眼中红光凝成实质。它身旁的\"华少\"微笑着转身,眉眼间却透着朱雀的阴鸷:\"多亏诸位将我封入棺中,玄魁大人溢出的尸气,可比普通修士的魂魄滋补多了。\"
大战一触即发。天师剑与通天剑的合击,在玄魁体表只留下浅痕;任珊召唤的四象之力,被朱雀弹指间化作血雾;风林山的雷火符贴在尸魃身上,竟如纸糊般燃烧。
\"没用的。\"玄魁利爪穿透刘士虎肩胛,\"本王已修得金刚不坏之躯!\"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天际传来悠扬钟声。七彩祥云间,女娲娘娘手持山河社稷图,身旁骑着青牛的老者拂尘轻扬——竟是道家始祖老子!
\"道祖慈悲!\"铭文伏地叩首。
老子微微一笑,拂尘扫过玄魁头顶。暗金光泽如退潮般褪去,玄魁发出凄厉惨叫:\"不可能!本座明明...\"
\"万物负阴抱阳,汝强求至刚,反失根本。\"老子话音未落,朱雀操控着华少的身体扑来,却被一道金光拦住。
黄小风周身毛发金光大盛,化作丈许巨貂:\"华少!该醒了!\"
它一口咬住\"华少\"手腕,本命精血涌入经脉。青年瞳孔骤然清明,喉间发出痛苦嘶吼:\"我...我这是...\"
女娲娘娘玉指轻点,一缕黑气自华少眉心飘出。黑气中传来朱雀的尖啸:\"不!我不甘心!\"转瞬便消散在霞光中。
玄魁在老子拂尘下崩解成飞灰,唯余一枚暗金色骨珠滚落。\"收了这千年修为,可镇龙虎山千年。\"老子将骨珠递向刘士虎,青牛踏着祥云隐入星河。
当夜的篝火映红了天师府。真正复活的华少举着酒坛跟黄小风碰杯:\"貂兄这一口咬得够狠!\"
任珊枕着刘士虎的道袍打盹,酒气熏红了脸颊:\"喂...现在你是天师了,婚约...嗝...\"
\"谁与你有婚约!\"青年耳尖通红,却悄悄解下外袍给她披上。
紫菱突然指着夜空惊呼。众人望去,只见两道流星划破天际,流星中隐约可见逍遥剑与通天剑的虚影。它们追逐着没入星河深处,留下满空星光。
铭文望着天际轻笑:\"它们去找下个有缘人了。\"
山下万家灯火渐次亮起,天师府的铜铃仍在风中轻响。千年因果,终在这一夜,化作漫天星辰,永恒流转。远处传来孩童歌谣,唱的正是\"天师降世开生门,万鬼伏首太平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