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富丽堂皇的太子东宫之中,张起灵静静等候着。
殿内的烛火微微摇曳,光影在墙壁上徘徊,似在诉说着宫廷的静谧与神秘。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李治终于归来。
太子妃王氏与张起灵赶忙起身,行礼道:
“臣妾\/臣参见殿下。”
李治微微抬手,语气平和:
“平身。”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似在回忆往昔,缓缓开口:
“孤记得,在贞观十年时见过你,可是?”
张起灵微微颔首,恭敬回应:“殿下好记性。”
李治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兴致,说道:
“走,去练武场。”
张起灵应了声“遵旨”,便随着李治一同前往。
练武场上,旌旗猎猎,微风拂过,扬起阵阵尘土。张起灵手持长剑,身姿矫健,在李治面前演示起精妙的剑法。
他剑走如龙,身形似风,一招一式,皆蕴含着深厚的功力与独到的剑意。
李治站在一旁,目光紧紧跟随张起灵的身影,眼中满是赞赏,忍不住连连称赞:
“好剑法!”
待张起灵收剑,李治也按捺不住,拿起剑上手尝试。
两人你来我往,练了好一会儿。
趁着周围无人,李治忽然靠近张起灵,低声说道:
“媚娘说你武功不错,所以才请你来。你记住了。”
张起灵心中恍然,微微点头,原来背后的缘由是武媚娘。
一番交流后,张起灵告辞太子,踏上归家之路。
而在另一边的太极宫,李世民正陷入沉思。
他坐在龙椅之上,眉头微蹙,向房玄龄问道:
“朕着实想不明白,为何以前朝代的左史纪言、右史记行,记来记去,却都不肯让君王看?”
房玄龄微微躬身,神情庄重,解释道:
“圣上,史官秉持实录精神,不做虚假赞美,亦不隐瞒罪恶。
若让君王看,因不隐瞒之故,君王见了定会大怒,所以才不能让君王看到。”
李世民听罢,缓缓摇头,神情认真而坚定:
“朕并非那般狭隘之人。看了这些记录,朕定不会生气。
毕竟,有些事随着时间流逝,朕都已淡忘。
唯有看到自己过去做错之事,方能时时提醒自己,以史为鉴,更好地治理这大唐江山。
他反复摩挲着案上《高祖实录》泛黄的纸页,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面对房玄龄递呈的删减版国史,这位开创贞观之治的帝王终究按捺不住雷霆之怒。
\"玄龄!\"
李世民猛然将案卷摔在青玉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星点,\"玄武门之事缘何遮遮掩掩?朕一剑取李建成性命,尉迟敬德铁槊洞穿李元吉,割下二人首级呈于父皇,这般惊心动魄的场面,为何只字不提?\"
他大步踱至丹墀前,袍角扫过冰凉的青石砖,\"史书当如明镜照物,岂可用粉饰之词污了青史!\"
房玄龄伏地叩首,额间已沁出冷汗:
\"陛下容禀,臣与许敬宗等人删改实录,实乃遵循古制。
起居注关乎帝王言行,历代皆严禁君王观览,以防......\"他话音未落,李世民已打断道:
\"以防朕挟天子之威篡改史实?\"
帝王冷笑一声,负手望向穹顶蟠龙藻井,
\"朕若想遮掩,何须等到今日?\"
殿内气氛凝滞如冰,唯有烛芯爆裂的轻响。侍立一旁的褚遂良突然趋前几步,玉笏叩地发出清响:
\"陛下!史官之笔,代天存真。自上古左史记言、右史记事,历代帝王皆恪守不观起居注之规,此乃维系史学尊严的命脉。若开此先例......\"
\"够了!\"
李世民猛地转身,目光如炬,\"朕非周幽王、隋炀帝之流!玄武门之变,朕诛杀逆党以安社稷,与周公诛管蔡、季友鸩叔牙何异?皆是为天下苍生!\"
疾步走回龙椅,重重坐下,龙椅发出低沉的吱呀声,
\"实录必须还原真相!朕要后世知道,大唐江山非侥幸所得,乃朕披荆斩棘、九死一生换来!\"
房玄龄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发颤:
\"陛下所言虽有大义,但玄武门之事牵连太广,牵涉高祖、太子旧部,贸然详述恐生波澜。
再者,实录中多有记载陛下早年施政疏失,若一一公开...
\"疏失?”
李世民忽而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
\"朕登基之初,治国之道多有谬误,若非魏征犯颜直谏,不知要铸成多少大错!\"
他伸手抚过案上魏征生前进谏的奏章,眼神渐渐柔和,
\"将这些过错都写进去!后人读史,既要见朕如何平定乱世,更要知朕如何从谏如流。\"
褚遂良仍不放弃,再次进谏:
\"然史册关乎千秋万代,一字一句皆需斟酌......
\"朕意已决!\"
李世民重重拍案,案上镇纸应声而落,
\"凡与史实相悖之处,尽数修正!朕以天子之尊担保,绝不因文字降罪史官。\"
他望向殿外渐暗的天色,语气稍缓,\"玄龄、登善,你们皆是饱学之士,当明白良史之重——如实记载,方不负大唐盛世,不负天下苍生。
李世民随即看向《群书治要》的封皮上反复摩挲,那是魏征生前主持编纂的治国典籍,此刻却似烙铁般灼手。
\"褚卿是说,魏征将所有谏言都留了原稿?\"
帝王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腥涩。
他忽然想起魏征病逝时,自己曾亲书碑文,甚至停朝五日,如今想来,那些悲戚竟似一场荒唐的闹剧。
时任起居郎的褚遂良伏地叩首,额间已沁出冷汗:
\"陛下明鉴。臣近日核查起居注,发现魏公每次谏言后,皆向臣索要奏稿副本。
起初臣只道是治学严谨,直至前日翻阅故纸堆,才发现他竟将所有谏言分门别类,标注'待刊刻'字样......\"
他偷眼瞥见帝王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声音愈发颤抖,
\"臣斗胆揣测,魏公此举,似是要将贞观朝事功尽数归于己身。\"
殿外突然掠过一阵狂风,卷起纱幔,将李世民的龙袍吹得猎猎作响。他猛地拍案而起,青玉镇纸应声坠地,裂成两半:
\"朕待他如肱骨,他却将君臣际遇当作沽名钓誉的筹码!\"
想起那些被魏征当众驳回的旨意,想起自己在朝堂上强忍怒火的窘迫,李世民只觉喉头腥甜——原来那些\"从谏如流\"的佳话,不过是魏征精心设计的棋局。
褚遂良适时地呈上密折:
\"更有一事,臣本不敢惊扰圣听。\"他的声音压得极低,\"魏公生前曾力荐侯君集、杜正伦,称二人'有宰辅之才'。
如今侯君集谋逆伏诛,杜正伦泄露宫禁机密,细思之下,魏公此举......\"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彻底击垮了李世民的心理防线。
他踉跄着扶住龙椅,眼前浮现出魏征临终前虚弱却坚定的眼神,那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谏言,此刻都化作了尖锐的讽刺。
\"来人!\"他突然嘶吼出声,\"即刻去砸了那座石碑!朕亲手写的碑文,今日便要亲手毁掉!\"
暮色渐浓时,朱雀大街传来金石碎裂之声。
魏征墓前,曾经\"千古名臣\"的碑碣轰然倒地,飞溅的碎石惊起寒鸦无数。
而在太极宫深处,长孙无忌抚着胡须,望着烛火中摇曳的密信露出冷笑。
信笺上\"清除隐患\"四字墨迹未干,墨迹深处藏着更深的盘算——李承乾谋反、李泰失宠,这两位亲外甥的悲剧,怎能不借题发挥?
\"魏征不过是个市井出身的跳梁小丑。\"
长孙无忌将信投入火盆,看着火苗吞噬字迹,
\"卖直邀宠,三姓家奴,若不借陛下之手除去,他日朝堂岂有长孙氏立足之地?\"
他想起早年魏征在太子建成麾下效力的过往,又想起此人屡屡阻挠外戚势力扩张,眼中杀意更盛。
这场精心策划的构陷,随着魏征碑毁,在贞观朝掀起惊涛骇浪。
却无人知晓,那些所谓的\"罪证\",不过是权臣党争的工具;而李世民盛怒之下的决断,早已偏离了事实的真相。
暮色中的长安城,在君臣离心的裂隙里,悄然埋下了未来的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