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墓道在两人身后蜿蜒成墨色长蛇,腐土裹挟着青铜锈的腥气渗入肺腑。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劈开蛛网时,忽然顿住——石壁上暗红苔藓勾勒出诡异图腾,与他记忆中某处暗合。
岩洞口垂落的钟乳石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豁然开朗的空间里,九头蛇柏盘根错节如洪荒巨兽。
十层楼高的树冠遮蔽穹顶,虬结的枝桠间垂落莹蓝磷火,每片深紫色的叶片都在无风自动,渗出黏腻的树脂滴在玉床四周,凝结成琥珀般的硬块。
玉床上的女尸容颜栩栩如生,朱唇微启似要诉说什么,金丝绣鞋旁散落着半枚残破的青铜镜。
戴狐狸面具的男尸周身缠绕褪色的玄色锦缎,手中八重宝函流转着神秘的光晕,每重匣面都镌刻着不同的符文,最后一重竟隐约透出星辰运转的轨迹。
\"你之前来过。\"袁天罡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拂过玉床边缘的暗纹。洞顶的蛇柏突然剧烈震颤,几片腐叶簌簌落在宝函上,却在触及符文的瞬间化作青烟。
张起灵的指尖抚过狐狸面具边缘,记忆如潮水翻涌:\"鲁殇王的战旗曾染透半壁江山,鬼玺震动时,阴兵踏过的土地寸草不生。\"
他的声音低沉,在空旷的岩洞中荡起回音,\"那日他跪别鲁国公,青铜面具下的脸已开始渗血——所谓还人情债,不过是玉俑反噬的征兆。\"
九头蛇柏的根系突然破土而出,缠住玉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张起灵旋身挥刀斩断触须,暗红汁液溅在岩壁上腐蚀出深坑:\"铁面生早算出穆王尸变的结局,却将活人封入玉俑,让鲁殇王做了长生术的祭品。\"
他猛地掀开狐狸面具,面具下的脸早已化作森森白骨,却仍保持着诡异的微笑,\"你看这副尊容,像不像被困在阴阳夹缝中的囚徒?\"
洞顶的磷火突然诡异地明灭,九头蛇柏的枝桠如同无数垂落的手臂簌簌作响。
张起灵的指尖掠过青眼狐尸腰间那枚暗褐色的麒麟竭,冰凉的触感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檀香。这枚凝结千年的秘药,表皮布满蛛网般的纹路,在火把映照下泛着琥珀色的幽光。
\"师父,这就是我曾提及为长孙皇后寻觅的千年麒麟竭。\"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沧桑,\"当初遍访古籍也不敢确定其存在,直到踏入长白山那个地方...\"话音未落,蛇柏突然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声响,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玉床上。
袁天罡的目光扫过鲁殇王干枯的尸身,缓缓说道声音带着几分感慨:\"机关算尽,终究是黄粱一梦。\"张起灵微微摇头,玄色衣袂扫过满地的青铜残片,\"为了长生,他不惜鸠占鹊巢,却不知自己也不过是他人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他缓步走向那具泛着幽光的玉俑,掌心泛起淡淡的金光。随着一声低沉的喝令,麒麟诀化作一道璀璨的光刃劈向玉俑脖颈。
玉俑轰然碎裂的瞬间,一具裹着残破寿衣的干尸滚落出来,凹陷的眼窝里还嵌着半枚诡异的青铜护目——正是铁面生。
\"果然是他。\"
袁天罡的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张起灵朝着周穆王尸骸所在的副墓室方向郑重一拜,衣摆扫过满地星辉般的玉屑:
\"张家与周王室的渊源,自先祖守护玉俑那日起,便已注定。\"
当铜钥插入宝函最后一道锁孔时,整个岩洞突然剧烈震动。
鬼玺现世的刹那,漆黑如墨的力量如活物般游窜而出,直扑张起灵眉心。
麒麟血在血管中沸腾,化作一道猩红的屏障与那股力量轰然相撞。
袁天罡袖中的铜钱剑嗡嗡作响,却见张起灵周身腾起金色光晕,额间浮现出神秘的麒麟印记。
他咬紧牙关,体内麒麟诀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将那股诡异力量一点点逼退。当印记终于消散时,他的额角已满是冷汗。
\"这股力量...\"张起灵喘息着抚过眉心,\"鬼玺与麒麟血脉相生相克,强行融合虽能获得诡异力量,却也可能让我封印记忆的秘术...功亏一篑。\"
袁天罡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忧虑,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日后万不可轻易动用。这股力量,就像悬在头顶的最锋利的剑。\"
洞外暮色四合,残阳将天际染成血色。袁天罡拂去衣摆上的尘土,望着张起灵轻笑:\"此番倒比预想中顺遂。\"话音未落,林间忽有寒芒破空而来,一支淬毒暗箭裹挟着劲风直取张起灵后心。
张起灵瞳孔骤缩的刹那,袁天罡的身影已化作残影。华阳针如流星般划破暮色,与暗箭相撞迸发火星。随着一声闷哼,树影间跌落下一具黑衣人,咽喉处银针泛着幽幽蓝光。
\"玄鸣阁的杂碎,倒是阴魂不散。\"袁天罡将银针收入袖中,面容笼上寒霜。二十余名黑衣人从山石后现身,腰间玄铁令牌刻着展翅玄鸟,为首者冷笑:\"交出东西,留你们全尸!\"
张起灵正要拔刀,却被袁天罡抬手拦住。袁天罡周身气势陡然暴涨,衣袍无风自动,在晚风中狂舞。他手中出现三根华阳针,黑衣人手中兵器竟纷纷震颤着脱手落地。
\"雕虫小技。\"袁天罡踏前半步,掌心天罡诀迸发耀眼光芒。天罡诀所过之处,黑衣人如遭雷击,浑身抽搐着倒飞出去。
有人妄图结阵反抗,却见老道士双指并拢,口中念念有词,林间忽然卷起罡风,将众人掀翻在地。
不过盏茶功夫,满地皆是哀嚎的黑衣人。袁天罡抖落指尖血渍,神色淡然:\"这些虾兵蟹将,还不够活动筋骨。\"张起灵望着师父周身萦绕的浩然正气,不禁笑道:\"许久未见师父施展天罡诀,倒是痛快。\"
\"雕虫小技罢了。\"
袁天罡转身望向暮色中的群山,\"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走了。\"
话音未落,远处山巅传来悠长的号角声,新一轮的危机,似乎正在夜色中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