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来到主帅大营,看见地上扎堆的半成品弓箭,疑惑问道:“这是?”
魁梧汉子摇了摇头,说道:“此弓锻造繁琐,工匠们理解能力不足,还需要你细致入微的临场讲解,将这最后的工序监造完成啊。”
余生说道:“这也不难,只需挑几名聪慧机灵的工匠出来,我亲自授学,相信他们很快便能掌握其中要义,再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半月,便可批量生产。”
魁梧汉子闻言,愁容绽放,说道:“你用词倒也新鲜,若不是了解你的习性,还当你说的生产是指奶牛产奶呢。”
余生接着又说道:“我若将造弓之法尽数传与他们,那主帅是不是也该履行承诺了?”
魁梧汉子微微一怔,似乎忘却了先前承诺的事情,小眼珠子转了转,干笑道:“那是自然,履行,必须履行。”
当即吩咐左右取来二十两银子,说道:“这只是陆某的一点心意,就当额外附赠的酒钱,完工之后,我会再给你五百两。”
余生自是不会对他此举感激涕零,并不是嫌二十两银子太少,而是这招像极了黑心老板压榨员工之前,惯用的安抚手法。
虽还不敢断定此人会使出什么下作的伎俩,但看其生硬的慷慨之举,实在不像个好人,但无论怎么看,钱还是要收下,不仅可抵消对方的戒心,也可为自己回点血。
思量片刻,他恭敬的收下银两,然后急不可耐的询问起了工匠们锻造弓箭的处所。
魁梧汉子见余生收下银两,甚至还主动关心起了锻造事宜,脸上喜色更盛了几分,他吩咐两名随从,将余生带去锻造房。
大营之中只剩下他与赵将军二人,突然他脸色一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问道:“派征的粮草送到什么地方了?”
“随行人员多为老幼妇孺,预计还得三五日才可抵达。”赵将军恭敬说道。
“不急,能安全抵达就行,要想让这些人死命效忠,就得有筹码才行。”魁梧汉子露出了奸邪的笑意。
“是,主帅!”赵将军躬身一礼,正欲退下。
魁梧汉子又说道:“你挑些机灵的人去锻造房学习学习,明日告诉我进展。”
赵将军躬身一礼,默默的退出了帐外,迎面吹来一股冷风,似乎将他温和的表情凝固,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东风坪各座大营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除了阵阵疾风拍打着营帐,发出“扑扑”声响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锻造房的工匠们习惯在夜间干活,因此每当夜幕降临,总会有“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传出,人们对此也早就习以为常。
当晚,余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把玄铁所制的鬼头大刀炼化,又用了将近一整夜的时间,将其锻造成一把威力极强的玄铁复合弓。
幸得有十几名顶级锻造大师相助,若是凭一己之力,三天三夜也未必能锻造完成。
直至天微亮时,他才饶有兴致的想去打靶场测试威力,可路过溪岸时,却发现一大群人挤在小溪边不知在看什么,照往日的习惯,这群人早就在校场排队侯食了,可今日却如此反常,有什么比吃还重要?
他悠闲漫步的走了过去,充当起了吃瓜群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浅浅的溪水里趴着两具尸体,从其惨白程度来看,应该是在水里泡了一整夜,但绝非溺水而死,因为溪水很浅,只没过脚背,就连将士们洗澡都是靠堆坎蓄水,直至水涨至腰间才下水洗澡,可这样的深度根本淹不死人。
马都尉手持一杆长棍,他将一头插入死者腹下,用力一挑,死者被翻了个面,两具惨白如纸的死尸就呈现在众人眼前。
其中一位是儒生,另一位面容比较粗糙,是个瘦小的汉子,正是昨日私下暗讽赵将军的二人,他们脖颈处都有一条两寸长的刀口,似是被锋刃穿喉至死。
战场死人这种事大家早已见多不怪,除了与死者相熟的人默声哀叹之外,其余人仍是把吃饭放在第一位,早早便离开了。
余生也没有久留,他将长弓负在身后,往主帅大营走去,昨日答应的造弓之法已经传授出去,他想尽快辞行。
至于先前答应的酬劳,他也不奢望主帅能真的给到自己,毕竟诸事难以求全。
余生一边走,心里跟着思量应对之策,这一次的接触,他能明显看出,主帅言行举止间,透着莫名的诡异,感觉像变了个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而且今日早晨死了两个人,这让他更加惴惴不安,片刻也不想再待。
这里的世道很乱,菜的味道虽有些寡淡,不过好在纯天然无添加,没有人研究那些破坏食品安全的赚钱门道。
没有手机,幸好每日训练时间拉满,累到躺下便睡,没空感叹生活乏味,不然对余生这种接触过新时代的人来说,肯定无聊至极。
也好在山川美景近在眼前,乏味抬头便能消解。
有时他也会和刘大明他们讲述二十一世纪的科技怪能,譬如两个相隔千里的人,可以通过一块手掌大的物事相互对话,人可以比鸟飞得更高,甚至可以穿过云层,而天上并没有神仙,大气层之外,是浩瀚无垠的星空,月亮上也没有广寒宫,只是一片荒芜的灰土。
刘大明和谢小胖对他的这些话题很感兴趣,每到夜晚,就像个需要哄睡的孩童般,缠着他讲睡前故事,余生也总是无奈的像一家之长,给他们讲述未来的种种事迹,因此,每一天都感觉很漫长,很充实,不觉间仿佛又多活了好一阵。
余生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山崖,今日太阳升的很早,白雪覆盖的崖壁,有一大半被染至金色,冬日的太阳没有温度,除了为冰雪加一层颜色之外,没什么用处。
他再次踏入主帅大营,这个让他厌憎却又不得不来的地方,今天充斥着一层凝重的气氛,照往日的规矩,马都尉和赵将军再如何敬畏帐中主人,也不过是低眉垂首站在一旁,而今天却不一样,他二人都是弓着身子,以近乎趴着的姿态,老老实实跪在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