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下站了一个时辰的唐俭,终于等到了城门缓缓打开。
突利可汗在城门洞子里弯腰伸手:“使者请。”
唐俭冷哼一声,负手昂头进入城门,两个老仆拉着马车跟上。
在经过突利可汗身边的时候,只听突利可汗小声道:“郦食其。”
唐俭不动声色,脚步不停。
少顷,唐俭带着老仆来到颉利可汗的王屋之外。
放眼望去,王屋门口架着一口大锅,锅内热油沸腾;
油锅门口站着两排凶神恶煞的八尺壮汉,人人手持刀斧。两排壮汉见唐俭三人到来,齐声厉喝:“大可汗已备好油锅,为大唐使者接风洗尘。”
厉喝声中,刀斧交叉,形成一道刀斧长廊。
“使者请!!”两排壮汉再次暴喝。
唐俭哈哈一笑,抬腿迈步,走向刀斧长廊。
两个老仆哆嗦着拉住唐俭,牙关颤抖的苦劝:“老爷,三思啊。突厥蛮子不懂礼仪,万不可以身涉险啊。”
唐俭哈哈大笑:“刀山油锅,何足惧哉。
颉利可汗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迎接我这一介老朽,是他颉利可汗怕我唐俭,而不是我唐俭怕他阿史那躲避。”
说完甩开两个老仆,昂首阔步走入刀斧长廊。
突厥壮汉的弯刀和斧头就架在唐俭头顶三寸,唐俭一路面不改色,来到油锅面前。
大笑着道:“既然要用油锅给本使洗尘,为何不备梯子?!如此准备不周,这就是突厥待客的礼节吗?”
王屋之中传出颉利可汗的笑声:“突厥人不是什么客人都招待的,懦夫来了有油锅,勇士来了有美酒。
大唐使者请进屋饮酒。”
唐俭大笑:“大唐登门拜访也是有讲究的。拜访敌人带刀枪,拜访朋友带烈酒。
不知大可汗可否准许本使携带烈酒进屋?”
颉利可汗闻言走出王屋,拉着唐俭手臂:“快快有请。”
两人进入屋内,礼毕之后,分宾主落座。
唐俭打量了一番王屋后道:“秦王仁慈啊,教给突厥人秦王屋修造之法,才能在今日庇得大可汗与唐俭俱欢颜。”
颉利可汗冷笑一声,也不急着接话。闷了半天才道:“既然大唐秦王仁慈,何不与突厥化干戈为玉帛。卸掉甲胄,穿上喜袍,带着阿史那古丽进入王庭完婚,和我突厥永结秦晋之好。”
唐俭笑眯眯的道:“秦王正有此意,今日遣本使送来烈酒,便是作为聘礼,还请大可汗选个黄道吉日。”
颉利可汗闻言一愣,他想不到唐俭答应得如此痛快。也因此断定,必是援军到来,李承乾坐不住了。于是不动声色,看李承乾心急之下,还会让使者开出什么条件。
唐俭见颉利可汗没有反应,便对两个老仆吩咐:“还不快给大可汗与诸位将军倒上烈酒。”
两个老仆依令而行。
随着酒浆从酒坛倒出,酒香四溢。包括拔延鸦儿在内的突厥将领喉头开始不住咕噜,若不是上面还坐着颉利可汗,早就将酒坛抢过来抱着喝了。
颉利可汗示意唐俭与诸将先喝,见唐俭和诸将没有异样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将面前的一碗烈酒喝干,闭目品味半晌,长长的哈出一口酒气。
接着一拍案几:“好酒!再来一碗。”
唐俭见缝插针,笑着询问:“秦王和突厥公主的婚事?还请大可汗早些订下黄道吉时.........”
颉利可汗笑着摆手:“不急,先喝酒。”
唐俭心中暗笑:“既然你想喝,老夫便陪你喝。还省得老夫拿出陛下的和谈国书骗取你的信任。”
心中虽这样想,面上却是一脸难色:“大可汗,酒可以慢慢喝。秦王和古丽公主的成亲日子却需尽快确定,如此,本使才好回去交差。”
颉利可汗皮笑肉不笑的道:“本汗说不急,先喝酒。李承乾和阿史那古丽的婚期,本汗喝高兴了自会告诉你。”
唐俭装作一脸无奈的举起酒碗:“大可汗请。”
颉利可汗哈哈大笑:“干!”
两边都是假意和谈,借着喝酒拖延时间。
颉利可汗等着唐俭开出更高的价码,唐俭等着颉利可汗喝醉。
唐俭不愧是大唐酒精考验的酒囊饭袋,在酒桌之上妙语连珠,一人单挑突厥君臣。
双方一直从中午喝到夜晚,都喝得脸红脖子粗。
唐俭看差不多了,起身道:“大可汗,本使不胜酒力,先请告退。”
颉利可汗醉醺醺的道:“来人,将大唐使节带到鸿胪寺歇息。”
两个闻声进来的金狼卫一愣,小声说道:“启禀大可汗,自从汉狗赵德言死后,我突厥的鸿胪寺就取消了。”
颉利可汗舌头打结:“那就将大唐使节带到最大的雪屋歇息,明日接着奏乐接着......喝。”
说着又放声大哭:“本汗的赵爱卿啊......你死得好惨啊.......”
一众突厥将领醉醺醺的大骂:“赵德言......死得好啊!!!”
颉利可汗闻言,心中又恨又怒,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挥手道:“本汗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待众将退下之后,颉利可汗感伤赵德言之死,又喝了几碗闷酒,才沉沉睡去。
颉利可汗睡得正香之时,有人一边摇晃着他的身体,一边大喊:“大可汗,不好啦!突利可汗半夜打开了南门,大唐秦王带着恶龙军杀进王庭啦!!!”
颉利可汗卧榻之上惊座起,迷迷糊糊的道:“拔延鸦儿何在,速速召集人马,与本汗一起御敌。”
一个粗豪的声音大笑:“拔延鸦儿在此。”
颉利可汗循声望去,只见李龙象提着拔延鸦儿的首级正狞笑着看着自己。
颉利可汗大惊,酒顿时醒了一大半,急忙揉了揉眼睛,重新打量自己身处的环境。
随着目光扫过卧室,李承乾、李龙象、尉迟恭、突利可汗依次在视线之内出现,都微笑着看着自己。
李承乾笑眯眯的道:“咄苾,我们又见面了。”
颉利可汗没有回答李承乾,而是恶狠狠的盯着突利可汗:“阿史那什钵苾,你这个突厥的叛徒,你对得起阿史那的祖先吗?!”
突利可汗笑眯眯的道:“请大可汗称呼我为大唐安国公李忠唐。”
颉利可汗大怒,拔刀欲砍李忠唐,却被尉迟恭一把揪住后领给提了起来。
李承乾笑眯眯的道:“请大将军先将阿史那咄苾关押起来,再找人教他一些舞蹈。等班师回朝之后,父皇太庙祭祖之时,让咄苾跳舞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