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办法?”
王干事扛着粗粮扛了一路,尽管气温低,他仍旧是累得满头大汗,歪着脑袋将视线落在阮玉的身上,还在继续往前走,态度看上去很随意。
他没把阮玉的话当一回事,大荒地农场的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他们这些干部又不是吃干饭的,每一年都在想办法,结果就是每一年都失望。
对于阮玉的忽然起意,王干事也就是当听一听罢了。
可阮玉却是认真地在想办法。
刚才路上的时候,王干事跟她说,知青点因为知青太少了,也不能让村里老人照顾他们小年轻,所以农场这边不负责他们的伙食,想要吃饭就自己想办法。
现在农场这种经济状况,想要下地挣工分赚粮食都难,因为压根就没有产量,工分少粮食也少。
而从她来到这里看到的一切来看,想要买东西最近的就是市里,去一趟不容易,吃的容易大部分还都不能存放,想要从农场其他人手里买粮食也不现实,他们自己都吃不上饭,哪里有粮食能给她?等于是有钱都花不出去。
别她还没等到明年考大学,自己就先饿死在这了。
阮玉一路上都在想法子,想要吃饱饭的根本,那就是让大荒的农场创收。
“劳改犯既然要吃我们的粮食,那为什么不让他们给咱们干活呢?”
阮玉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咱们农场虽然产量低,但也不是没有产量,不如让劳改犯给帮老人们下地干活,让农场老人小孩在家里搞养殖,马上天气就转暖了,正好可以养一批鸡鸭猪之类的家禽,增加咱们的收入买粮。”
原本还不当一回事的王干事,被阮玉的想法惊了一下。
他居然觉得很有道理,但也只是想想。
“这里的劳改犯都是作奸犯科的坏分子,把他们放出来干活恐怕要出问题,至于家禽,我们也想过,但粮食不创收,种子都是拨款,咱们农场没钱。”
要是有钱,他们农场早就买粮食了,也不至于都饿着肚子。
“劳改犯白天干活,晚上回来住,只要看紧点就没问题,至于家禽的话,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场长那边会不会答应。”阮玉说。
王干事这下也不走了,把五十斤粗粮往地上一放,认真地看着阮玉。
“什么办法?”
“我看农场地方很大,可以成立一家养殖场,用工分来换家禽回去养,没有的也可以先欠着,实在拿不出来的,就比如说鸡,那就可以拿鸡蛋来还,猪就拿小猪崽或者猪肉,保证农场家家户户都能养得起。”
也幸好她来得正是时候,五月底天就能彻底暖和起来,家禽好存活。
阮玉见王干事张了张嘴,便知道他又要说什么,先一步开口堵住了他的想法。
“至于养殖场的话,如果场部信任我可以交给我负责,我来的时候家里给了点钱,实在不够可以我想办法先赊欠一部分,至于养殖技术就要麻烦场部跟上面说说,可以派知青点的男知青去学习,他们都是读过书的文化人,学习知识也快,回来可以教给大家。”
王干事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但表情却是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
要不是阮玉是女同志的话,他恨不得跟她好好握握手表示感谢。
赊账都要在他们农场开养殖场,为农场创收,这样的好同志,上面早就该派下来了。
“小阮啊,我待会儿就回去跟他们说,不管事情成不成,我都得谢谢你愿意帮咱们。”
“下乡就是为了农村建设,我做这些本来就是应该的。”阮玉笑着道。
她刚才说的赊账这样的话是骗王干事的,她现在手里有六千块钱,买家禽是足够了,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家底自然是不能随便露出来,怕到时候有人惦记。
至于做养殖场的负责人,阮玉的想法也很简单,第一个是吃上饭,第二个是能有更多的时间看书。
养殖场负责人可以将职责划分下去,而自己只要负责决策就好了,能成的话自然好,不能成的话也只是亏了她的钱,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也不会让她有什么心理负担。
王干事一心就想回去找领导,扛起地上的粗粮快步朝劳改地的大门口走去。
看门的管教干部看到王干事的时候,头皮都硬了。
场部只要派王干事过来送粮,准得给他们使脸色,来上两句不中听的,每次都这样,然而他们却还不能说什么,毕竟还得靠着场部派粮。
就在管教干部做好听王干事发牢骚的准备时,王干事把粮食袋子往地上一甩,扭头就跑了。
三四十岁的男人了,跑起来的步伐格外让人担心。
管教干部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才注意到还有个女人站在门口,皮肤很白,穿得也干净讲究,一看就不是农场本地人。
“你是?”
“你好,我是咱们农场新来的知青,是跟着王干事过来送粮的,可以问一下,咱们农场有下放的知识分子吗?”阮玉礼貌地开口问道。
这个年代因为政策原因,很多知识分子被下放到农场劳改,其中不乏大学老师之类有文化的老教授,阮玉想,如果要是还有个像梅亚琴这样的人,或许也能为农场的建设出一份力。
管教干事细细地端详了阮玉一番,许是她的面容温婉,言语间流露出的声音柔和细腻,不经意间便博得了旁人的好感。加之她是随场部领导一同前来的,这份特殊的身份让干事没有丝毫犹豫,便坦诚相告,没有半点隐瞒。
“这里基本都是作奸犯科的坏分子,倒是有一个是知识分子,据说以前是沪市沪旦大学的教授,人太老了身体还不好,也没法干活,你问这个干什么?”
沪旦大学的教授,确实是个厉害的知识分子。
阮玉准备以后想办法找个名头把这位老先生带出来,先不说对农场有多少贡献,她要是在复习的时候遇到问题,或许还能问问这位老教授。
心里有了主意,阮玉就没再多待下去。
她从衣兜中轻轻摸出一颗包裹着乳白色糖纸的大白兔奶糖,递向了面前的管教干事,眼神中带着几分单纯与感激:“王干事曾叮嘱我,这里有劳改犯,要我多留个心眼。我就是有点儿好奇,不过,还是很感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