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孟政委为人正派，怎么会特地来请一个连队的普通干部吃饭？
就算是帮了孟萱雅，那也不够格。
徐明哲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多想了。
况且昨天晚上那勤务兵话里话外透着威胁，虽然不是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希望他别在关键时刻出差错。
也就提前预兆了晚上的饭局绝对不会太愉快。
清晨的操场上，三连的战士们照例出操训练。徐明哲站在队列前，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却沉甸甸的。
\"立正！\"
口令喊出去，队伍稀稀拉拉地站直了。
往常整齐划一的动作，今天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似的，连个响儿都没有。
\"向右——转！\"
队伍转得七零八落，几个战士差点撞在一起。徐明哲皱了皱眉，这要搁平时，他早就训上了。可今天，他只是叹了口气。
\"继续训练。\"
训练场上，战士们机械地做着动作，眼神却飘忽不定。徐明哲注意到，平时最活跃的几个老兵，今天都闷不吭声。就连最爱开玩笑的\"大喇叭\"李二柱，也蔫头耷脑的。
\"连长，你看这……\"孙立本凑过来，欲言又止。
徐明哲摆摆手：\"让大家练着吧。\"
他知道为什么。指标的事儿虽然还没正式公布，但风声早就传开了。三连要裁掉将近八成的人，这跟解散有什么区别？
战士们心里都憋着火呢。
\"砰！\"
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接着就是一阵争吵声。
\"你他娘的瞎啊？差点打着我的靶子！\"
\"放屁！老子瞄的是自己的靶子，你是不是眼神不好，眼神不好就别来浪费子弹！\"
徐明哲快步走过去，只见赵卫东和周大壮两个老兵正扭打在一起。赵卫东的军帽都打飞了，周大壮的领口被扯开一大片。
\"住手！\"徐明哲一声厉喝。
两人这才松开手，但还互相瞪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怎么回事？\"徐明哲沉着脸问。
赵卫东梗着脖子：\"报告连长，他故意往我这边打！\"
\"放你娘的……\"周大壮又要扑上去，被旁边的战士拦住了。
\"都闭嘴！\"徐明哲火了，\"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点纪律性了？\"
赵卫东突然冷笑一声：\"纪律？连长，都要解散了，还讲什么纪律？\"
操场上一下子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徐明哲，那眼神里有埋怨，有不甘，更多的是失望。
徐明哲心里一揪。他记得操练比赛前，自己信誓旦旦地跟战士们保证，只要不拿倒数第一，连队就能保住。
现在他们确实进步了，可结果呢？
\"谁说连队要解散了？\"徐明哲强撑着说。
\"还用说吗？\"周大壮红着眼睛，\"全营都在传，咱们连要裁掉一百人！连长，您当初怎么跟我们说的？\"
徐明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说领导已经决定了？
说这是大势所趋？
\"我会想办法的。\"最后他只憋出这么一句。
\"呵。\"
赵卫东嗤笑一声，弯腰捡起自己的军帽，拍了拍上面的土，\"连长，您就别哄我们了。我们这些老兵油子，什么没见过？也没必要为难自己，反正我们都是孬兵。\"
徐明哲看着战士们一个个低垂的头，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他转身离开训练场，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早知道努力根本没什么用……\"
\"说到底连长也只是听上面的指令。\"
\"白练了……\"
徐明哲一个人走到连部后面的小树林，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他想起这些日子和战士们同吃同练，一起流汗的场景。
他们确实进步了。
可这进步在领导眼里，还是不够。
\"连长……\"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徐明哲回头，看见徐三多站在那儿，手里还端着个茶缸子。
\"给您……热水。\"徐三多把茶缸递过来，\"我看您没吃早饭。\"
徐明哲接过茶缸，水温正好。
这个全连曾经的倒数第一，现在虽然还是瘦瘦小小的，但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谢谢。\"徐明哲喝了一口，是糖水，甜丝丝的。
徐三多搓着手站在那儿，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徐明哲道。
\"连长，我……我相信您。\"
徐三多突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要是连队不解散，我一定继续努力训练。要是……要是真的解散了，我、我愿意主动退伍，给其他人多点机会。\"
徐明哲愣住了：\"你不想当兵了？\"
徐三多低下头，声音更小了：\"想。可我知道自己底子差，留下来也是拖后腿。赵班长他们比我强多了，应该让他们留下……\"
徐明哲鼻子一酸。
这个当初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孬兵\"，现在居然想着主动退伍成全别人。
\"胡闹！\"徐明哲把茶缸往地上一放，站起身来，\"谁说你拖后腿了？上次射击考核，你不是打到良好线了吗？\"
徐三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那是您教得好……\"
徐明哲拍拍他的肩膀：\"记住，当兵不是请客吃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要穿着这身军装一天，就得对得起它！\"
徐三多重重点头，眼圈却红了。
徐明哲望着远处训练场上稀稀拉拉的队伍，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狠劲。去他娘的指标！去他娘的裁军！
他的兵，一个都不能少！
不管孟政委晚上到底要跟他说什么，他的计划已经打定了，这绝对不会改变。
无论后果如何，他都心甘情愿！
\"三多。\"
\"到！\"
\"去告诉孙副连长，明天去越野训练的事情准备好了吗，记得军械库那边要安排好，带上实弹！\"
徐三多瞪大眼睛：\"实、实弹？\"
\"对！\"徐明哲眯起眼睛，\"咱们三连，是时候让领导们开开眼了！\"
\"是！\"徐三多站直了身体，\"我这就去！\"
看着他的背影，徐明哲突然一笑。
这个兵，他不会放走的！
哪怕前路坎坷，他也要带着兄弟们一起冲！
这是他的愿望，而他一定要付出全力。
即使失败，也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