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哲心里有数了。
他走到篮球场中线,自然弯腰捡起那个篮球,在手里转了转:“都说自己有理,那就用篮球说话。”
他指了指篮筐,“赵卫东,你和这位同志一对一,五球定胜负。赢了的人有理,输了的道歉,敢不敢?”
全场哗然。
赵卫东眼睛一亮。
二连的标兵却脸色变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赵卫东的篮球水平高出一截。
“报告三连长!”二连的班长忍不住了,这偏心快偏到奶奶家去了,“这不合规矩……”
徐明哲似笑非笑:“那你们说怎么处理?继续打群架?还是我去上报,你们在场的几个都写份检讨?”
他转向赵卫东和标兵,“你们说,怎么样?”
赵卫东胸脯一挺:“报告连长!我接受挑战!”
标兵犹豫了一下,也点点头。
这件事闹得严重了,谁都不好脱身!
结果毫无悬念。
赵卫东五比零完胜,最后一球还是个漂亮的三分。
二连的人灰溜溜地走了,临走前那个标兵还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
人群散去后,徐明哲把赵卫东单独叫到一旁。这个刺头兵虽然赢了球,但还是一脸戒备。
“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徐明哲突然问。
赵卫东一愣,梗着脖子道:“因为我是三连的人?”
“因为你本可以是个好兵。”徐明哲直视他的眼睛,“新兵连射击第三,五公里全营前十,单杠能拉二十个,为什么现在成了这样?”
赵卫东的眼神又闪烁起来,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紧接着松开。
徐明哲注意到他右手腕上有一道伤疤,上辈子没注意过这个细节。
“行了,今天这事就算了,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徐明哲说完转身就走,不给赵卫东拒绝的机会。
林俊小跑着追上来,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老大:“连长,你这处理方式也太……”
“太不按常理出牌?”徐明哲笑了笑,“对付特别的兵,得用特别的办法。”
他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赵卫东。
这个兵身上有故事,而上辈子,他错过了拯救这个迷途战士的机会。
这一次,他会弥补错过的遗憾。
篮球场风波也算平息了,林俊就忍不住拉着徐明哲诉苦:“徐连长,咱们这是倒了什么霉,摊上这么一群活祖宗!”
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压低声音道:“你刚回来是不知道,上周连队集合,居然有五个兵穿着拖鞋就来了!这还都是小事,我跟你说……”
站在一旁的赵卫东闻言冷笑:“哟,指导员这是嫌弃我们了?”他故意把作训服袖子又往上撸了撸,露出结实的肱二头肌,“要不您给我们上堂文化课?”
“你!”林俊气得眼镜都歪了,“赵卫东同志,请注意你的态度!”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徐明哲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隔在两人中间:“行了,都是革命同志,吵什么吵。”
他转头对林俊说:“指导员,麻烦你去把几个排长和各班班长叫到连部,咱们开个短会。”
林俊瞪了赵卫东一眼,整了整军装领子转身走了。
赵卫东撇撇嘴,也准备离开。
“赵卫东,你留下。”徐明哲叫住他,“我有些情况要了解。”
赵卫东一脸不耐烦:“连长有啥事问指导员和副连长不就行了?问我干嘛?”
徐明哲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包红塔山,自己叼上一根,又递给赵卫东一支:“忘了主席说过的话?要从群众中来,不能脱离群众。”
他划着火柴,先给赵卫东点上,“我看你在这帮兄弟里挺有威信。”
赵卫东被烟呛了一下,狐疑地打量着这位新连长。
阳光从侧面照过来,徐明哲的轮廓在烟雾中显得格外坚毅。
“行吧……”赵卫东深吸一口烟,“您想知道啥?”
“随便聊聊。”徐明哲靠在篮球架旁,“比如,最近白天大家都在干什么?”
“能干啥?”赵卫东耸耸肩,“早上出个操,然后就各玩各的。打牌的,看书的,反正……干嘛都有,你想管,怕是也管不住。”
徐明哲眉头一跳。这比他上辈子接手时还要混乱。
但奇怪的是,这种混乱中反而透着一股子生气,不像前世那种死气沉沉的颓废。
“连队最近有什么安排?”
“安排?”赵卫东嗤笑一声,“原来说要搞内务评比,最后还是就不了了之了。”
他弹了弹烟灰,“我们这连队还能撑多久都不知道,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兄弟们哪有心思,更别说咱们连长都不在。”
徐明哲揉了揉太阳穴,知道赵卫东在怪他。
怕是这种情绪也不止他一个人。
如今的三连,哪是什么连队,简直就是个土匪窝!
但转念一想,比起前世那个麻木不仁、濒临解散的三连,眼前这群还活蹦乱跳的“兵痞”反而更有改造的希望。
“你呢?”他突然问赵卫东,“新兵连时你可是标兵,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赵卫东的表情瞬间凝固,右手不自觉地摸向手腕上的伤疤。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没啥,就是觉得当'好兵'没意思。”他狠狠踩灭烟头,“连长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徐明哲点点头,目送赵卫东离开。
那个背影看似潇洒,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落寞。
半小时后,连部会议室里挤满了人。
一共三个排长,一个大块头,叫宋威,上辈子跟徐明哲搭伙干了半辈子上下级,老实又有点耿直,不太会说话,人倒是好人。
另一个叫周亚,长得挺端正。
徐明哲上一世没怎么打过交道,他在后面一次营救活动里受伤提前退伍了。
还有一个叫明景,长得油头粉面,看起来有些冷漠。
这位徐明哲更是见都没见过,上一世他应该是提前调走了。
这一世不知怎么,留了下来。
徐明哲跟三个排长打了个招呼,才转头。
十二个班长或站或坐,有的一身汗臭味显然是刚从球场过来,有的手上还沾着面粉。
炊事班长甚至围裙都没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