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连枝意特意起了个大早,去买了些东西赶往医院去看母亲江婉音。
刚到医院门口就碰上了一个熟人。
她没急着过去打招呼,倒是对方看到她先走了过来,干净的淡蓝色衬衫搭配白色短t,下身是一条浅蓝色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白色运动鞋,人看着干净舒爽。
那人笑起来,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弧形:“枝意,你来看阿姨吗?”
连枝意点了点头:“刚下班?”
“嗯,正打算回家补觉。”
和她说话的人叫边鹤扬,高中时比她高一级的学长,现在是江婉音的主治医生。
“哦,对了,阿姨的情况很稳定,现在就等合适的肾源了。”
连枝意连忙道谢:“谢谢你了,学长,多亏了你。”
“你赶紧回家睡觉吧,我进去了。”
没和边鹤扬多说,连枝意便拿着东西进了医院,她和边鹤扬现在的见面属实有些尴尬。
而看着她从一个鲜活明媚的小姑娘如今变成了被生活磨平棱角,脸上都是疲惫的样子,边鹤扬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高中时期的连枝意是众星捧月般的沪圈公主,更是无数男生心里的梦中女神,校园里到处都是关于她的讨论,女生们羡慕她的容貌和家世,还有自信洒脱的性格。
每次有什么活动必有她的身影,从文艺汇演到社团竞选,她总是那个最耀眼的存在。
她经常代表学校参加了各种比赛,赢得了数不清的荣誉,是老师心中的宠儿。
谁能料到,一夜之间,那张亲子鉴定一出,她所有的光环全部消失,沦为了这沪城的笑柄。
边鹤扬看了她好久,直到看不到那抹靓丽的背影才离去。
连枝意走到江婉音的病房前,刚推开门就看到她站在窗前发呆。
她柔声喊道:“妈,怎么不躺着休息?”
江婉音听到声音回头,苍白的面容上费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我想看看窗外的花草树木。”
“我带您去花园里逛逛?”
连枝意准备去拿轮椅,江婉音的身体很虚弱,没法支撑她步行。
“不用了,外面的温度越来越高了,你不是不喜欢被太阳晒吗?”
从前还是连家大小姐的时侯,连枝意格外注意皮肤保养,像这种大太阳,她唯恐避之不及,就怕被紫外线晒到她白皙的肌肤。
江婉音往病床上走,她赶紧过去搀扶。
“妈,我刚才来的时候,听护工说,早上您又没有好好吃饭,这样不行的。”
“实在没有胃口。”江婉音仍然笑着:“大周末的,你该在家里好好休息,不用来看我。”
“妈,我只想待在您身边嘛。”
连枝意抱着她撒娇。
江婉音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离不开妈妈啊。”
连枝意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聚集,她强忍住了:“是啊,我一辈子都不想离开您。”
“所以您要听医生的话,好好配合治疗,身体赶快好起来,要永远陪着我。”
一年前,随着亲子鉴定出来的那时候,江婉音被丈夫连鸿飞扫地出门,认为她给自己戴了二十多年的绿帽子,大发雷霆,强逼着她离了婚,一点夫妻情分都没留,还没收了给她们母女俩的一切财产。
母女俩就这么在暴雨夜里离开了连家。
随后连鸿飞把在外面养了多年的小三蓝烟和私生女蓝可馨接回了家,不仅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还给蓝可馨举办了认祖归宗仪式。
江婉音自此大病一场,还患上了严重的肾衰竭。
连枝意以前听程澜芳说起过江婉音和连鸿飞的感情有多好,在她的上面,江婉音还怀过一个孩子,而且去了港城那边做了检查,说是个儿子,连鸿飞高兴坏了,不仅每日早早下班陪她,还会亲自下厨为她做孕妇餐,可是这个孩子跟他们无缘,最终不幸胎死腹中。
为此,连鸿飞伤心不已,但为了郁郁寡欢的妻子,他还是振作了起来,以妻子的名义捐赠了一所福利院,他只要有空就会陪着江婉音去福利院看望那些孩子,面对有些记者采访问什么时候再要一个时,他也是十分深情地说,那次怀孕让妻子的身体不好,医生说江婉音的身体损耗极大,再怀孕,恐怕危险重重,所以他宁愿一辈子不要孩子也要妻子平安无事。
在丈夫的陪伴下,江婉音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慢慢走了出来,没过多久,或许是两人的真情和做好事的善心感动了上苍,江婉音再次怀了孕。
连枝意出生后,一家三口的生活幸福美满,她原以为这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没想到,父母的恩爱只是在人前,在她面前而已,实际上,他们的感情早就破裂了。
连鸿飞在外早有蓝可馨这个私生女,而她的亲生父亲也另有他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她怎么问,江婉音对她的亲生父亲就是绝口不提。
后来她患病,连枝意忙着赚钱奔波为她续命,这件事母女俩谁都没再提过。
若不是程澜芳朝她们母女俩伸了把援手,估计她连妈妈都没有了。
进入慕氏工作以后,连枝意没日没夜的工作,让自己迅速成长了起来,婉拒了程澜芳的供养,靠自己每月的工资支撑母亲在医院的费用。
现在最重要的是给江婉音换一颗合适的肾脏,不然她还是没有活路。
可等到一颗合适的肾脏岂会是那么容易的?她们母女俩一直等到了今天。
江婉音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念头,觉得拖累女儿,不如放弃。
是连枝意不肯,哭着跪在她面前要好好活下去,哪怕是为了她这个女儿。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有江婉音这一个亲人了。
江婉音这才答应,活到了今日,其实每次的透析,她的身体根本难以承受。
“妈妈不可能永远陪着你,总会有一天要离开你的。”
江婉音不想真到了那一天让她难过,试着说一些让她慢慢接受的话。
连枝意蹲在她面前,红着眼眶,紧紧握着她那双瘦骨嶙峋的手,声音哽咽:“那我们就一起努力让这种日子长一点好吗?”
病房里,消毒水味弥漫,面色苍白的江婉音看着流泪的女儿,江婉音的眼中满是歉疚和不舍。
如果可以,她愿意一直做她的妈妈,好好爱她。
可惜的是,老天爷似乎不想给她机会。
江婉音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抬手抚上了她的脸,也跟着哭:“一一。”
“我的女儿,是妈妈对不起你。”
她将连枝意抱在怀里,泣不成声:“是妈妈没能给你一个完整幸福的家,连累你现在还要为我忧心害怕。”
“你会不会有一天后悔做我的女儿?”
江婉音的情绪变得很激动,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连枝意只当她是病中多思,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不会,做妈妈的女儿我最幸福了。”
“妈,您不要胡思乱想了。”
连枝意拿了些纸巾帮她擦掉眼泪,又说了笑话逗她开心。
还把买来的一束鲜花,是江婉音最喜欢的百合和她一起插在了花瓶里装饰了无生趣的病房。
江婉音的情绪总算平复了下来,在连枝意一整天的陪伴下,心情也好了些。
傍晚的时侯,江婉音睡着了,连枝意坐在病床前,悉心替她掖好被子。
看着日渐消瘦的江婉音,连枝意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落,也知道她每次的透析化疗有多痛苦。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太不好受了。
她在病房里待了好一会儿,确定江婉音熟睡了之后正要走。
江婉音翻了个身,压在枕头下的一张照片露了出来。
连枝意垂眸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