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心公园的灌木丛簌簌作响。
于乐宁把挣扎的小家伙按在秋千上,自己撑着膝盖直喘粗气。
女孩的羊角辫散成两撮海草,发绳上的剩余塑料珠正倒吊着晃悠,黑豆眼睛委屈巴巴地盯着她。
“听着小不点,”
于乐宁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我没见过你姐,第二你再喊拐卖犯我就......”
她突然卡壳,发现对方正偷偷把鼻涕蹭在秋千铁链上。
额......
这多少有点不讲卫生了吧?
“你就怎样?”
小女孩突然停止扑腾,葡萄似的眼珠滴溜转,
“像破布大叔们那样把人挂路灯上吗?”
她模仿着抹脖子的动作,肉乎乎的手掌在颈间比划时,腕骨处的伤痕从袖口一闪而过。
于乐宁的眉头紧皱。
这小孩儿口中的破布叔叔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蹲下来平视女孩,突然发现对方脏兮兮的领口别着枚生锈的徽章——是便利店促销赠送的猫咪别针,虽然廉价,但或许是她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了。
“你说我偷了你的东西,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
于乐宁刚开口,一阵响亮的“咕噜噜”声突然打断对话。
声音源自主角的小肚子,在寂静的公园里回荡得如同擂鼓。
小女孩的脸颊瞬间涨成番茄色,手指揪着裙摆上的褶皱,
“你,看什么看!都、都怪你拉着我跑!”
浅黄色裙的腋下裂开道三寸长的口子,线头像水草般支棱着。
于乐宁这才注意到她袜子上的破洞,以及帆布鞋开胶处塞着的广告纸。
“饿了吧?”
于乐宁变魔术般从塑料袋掏出草莓牛奶。
这原本是她为了在吃过林晚冬的“美味”之后漱口的,现在嘛,就只能先便宜了这小家伙咯~
吸管戳破铝箔的“啵”声像按下了开关,女孩的视线黏在粉红色包装上,喉头小幅度滚动着。
“才不要坏蛋的东西!”
她梗着脖子,脚尖却无意识地在沙地上画圈,
“里面肯定下毒了!”
“你想什么呢你?喝不喝?”
于乐宁晃了晃牛奶盒,乳白色液体在夕阳下漾出诱人的光,
“不喝!”
“喂,你不要不识好歹!”
于乐宁刚准备“发飙”,突然她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好计策,
“那如果是KFc的黄金脆皮鸡呢?还有薯条蘸冰淇淋......”
“幼,幼稚!”
小女孩嗤之以鼻,嘴角却亮晶晶地可疑,
“那些都是,是垃圾食品!”
虽然嘴上强硬,但她的肚子再次发出响亮的抗议,这次连秋千架都跟着共振起来。
“再加个巧克力圣代,”
于乐宁竖起食指,
“上面插彩虹糖针的那种。”
空气安静了三秒。
小女孩突然跳下秋千,沾满泥巴的帆布鞋啪嗒踩在于乐宁脚背上。
“先说好!”
她努力板起小脸,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这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要求的!才不是我想吃呢!”
“好好,算我请你的,好了吧?”
于乐宁无奈扶额,她在给林晚冬发了个消息报平安之后,便拉着小女孩的手去往最近的小吃街。
KFc的玻璃门映出两个狼狈的身影。
小女孩扒着甜品站橱窗,鼻尖在玻璃上压成小圆饼,
“那个粉红色冰淇淋......”
“是草莓新地。”
于乐宁把她沾着草屑的脑袋转过来,
“先去洗手间,你这模样像从垃圾桶爬出来的。”
“你才从垃圾桶里爬出来的呢!”
“哎呀你就别犟嘴了,快去!”
隔间里水声哗啦。
于乐宁拧干纸巾擦拭女孩的花猫脸,褐色的泥浆下渐渐露出瓷白的皮肤。
当毛巾掠过锁骨时,小女孩突然捂住领口,
“你干嘛!把手拿开,不然我喊非礼啦!”
“你这小孩儿,到底从哪学的这些啊......”
于乐宁忍不住吐槽,但也只能收手,不过余光之间,女孩指缝间隐约可见青紫色的旧伤疤,形状像是模糊的烫伤。
餐盘落座时如同开启神圣仪式。
小女孩对着黄金脆皮鸡双手合十,突然扭头问,
“你没在里面藏东西吧?”
“喂,餐是你点的,位置是你选的,盘子是你端来的,你现在还怀疑我啊?”
“哼......”
得到否定答复后,女孩再也忍不住,以饿虎扑食之势啃向鸡腿,脆壳碎裂的咔哧声引得邻座小孩儿探头张望。
于乐宁托腮观察这场美食战争。
女孩左手攥着蘸满番茄酱的薯条,右手勺子正刮巧克力圣代杯壁,腮帮子鼓得像囤粮的仓鼠。
酱汁顺着她手腕流下,在身上淌出滑稽的红色小溪。
唔,这孩子,到底是多久没吃东西了?
“慢点吃,”
于乐宁递过纸巾,
“又没人跟你抢。”
“要你管!”
女孩含糊不清地反驳,却乖乖伸出黏糊糊的小手。
当于乐宁擦拭她指缝时,发现她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碎屑——像干涸的血迹,又像颜料。
餐盘渐渐被扒空,番茄酱在薯条包装纸上晕出小太阳图案,冰淇淋融化在鸡块纸盒里像是奶咖色沼泽。
小女孩终于放缓攻势,小口啜饮着冰可乐,气泡在她鼻尖聚成透明的水珠。
她的脸上呈现着肉眼可见的满足。
“现在咱们能好好聊聊了吗?”
于乐宁用薯条蘸着草莓新地,塞到了自己嘴里,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突然捏瘪可乐杯。
铝罐变形的刺啦声里,她沾着巧克力酱的嘴唇缓缓撅起,
“哼,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我叫许梦瑶。”
“唔,这样啊......”
于乐宁点点头,随后继续开口,
“那个,我就叫你瑶瑶吧,瑶瑶啊,你为什么说我偷了你的东西呢?我们明明就从来没见过啊?”
“你就是偷了!”
许梦瑶撅起嘴,不满地嘟囔,
“你把姐姐的伞拿走了,我要拿回来!”
“姐姐的伞?”
于乐宁愣了愣,立马就想到了阮阮给她的那把伞。
难道这小家伙真是阮阮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