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纸页上黏着暗褐色血痂,密密麻麻记着日期和伤痕位置:
9月15日, 莉莉用开水烫坏我的数学作业本。
9月27日, 小霞往我的储物柜倒虫卵。
10月11日, 体育课她们把我锁在器材室淋冰水。
......
\"你送我的创可贴还剩最后三片。\"
阮阮突然翻开笔记本尾页,三片创可贴整整齐齐贴在塑封袋里,
\"每次她们弄伤我,我就贴一片,这样我就能感受到来自你的温暖,似乎就能减轻不少痛苦。\"
北雨沫的喉咙像被血块堵住。
她想起曾经询问过好几次阮阮有关伤势的事情,可阮阮总说这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抱歉,雨沫,直到现在才告诉你这些事情,我本来想更早一点向你道出事实,可你实在是太温柔了,温柔到让我害怕你因为我惹上麻烦......害怕让你看到如此残破不堪的我......”
“可是......”
北雨沫一脸心疼的抚摸着那带血的脸庞,
“你明明可以寻求老师的帮助啊?”
“我也找过老师,”
阮阮缓缓抬头,眼神却无比空洞,
“可连老师也不想惹上麻烦,还告诉我尽可能忍耐.......这样的我,又能求助谁呢?”
“等等......”
北雨沫还记得老师说过的话语,让她多帮帮阮阮,现在听阮阮这么说,她才明白里面还有一层意思,
只有她能保护阮阮。
“抱歉,我,发现的太晚了......”
北雨沫抱住阮阮,伴着沉重的喘息,丝毫不在意会蹭到鲜血。
“果然,雨沫,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啊......完全不像一个黑道大小姐......”
阮阮低声呢喃,
“就算没有这么一层身份,雨沫也一定会很受欢迎吧?如果我是男孩子,说不定会毫不犹豫地爱上这样一个活泼开朗、善解人意的善良女孩呢.....”
“唔......”
北雨沫没有说话,就这样一直紧紧抱住阮阮,直到天明。
......
食堂的喧嚣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北雨沫讲述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像是在复述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噩梦,但于乐宁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微颤,以及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重。
“后来……”
北雨沫端起早已凉透的汤碗,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汤面上凝结的油花,
“天快亮的时候,宿管阿姨发现了我们,于是报了警。”
于乐宁屏住呼吸,她能想象那个清晨的混乱与绝望。
“现场……很惨烈。警察很快就来了。”
北雨沫的眼神有些空洞,
“阮阮很平静,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只是重复着‘对不起’。证据确凿,动机……也清晰了。”
“那她……”
于乐宁小心翼翼地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移交给了警方,走司法程序。”
北雨沫深吸一口气,
“因为当时是未成年人,而且……莉莉和小霞长期对她实施严重的校园霸凌,证据确凿……这些都被认定为重要的减刑情节。所以,判决结果……比预想的要轻很多。”
于乐宁稍微松了口气,但北雨沫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又揪紧了。
“但是,乐宁,”
北雨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莉莉和小霞的父母……他们不是善茬。虽然论家世背景,他们在我家面前不值一提,但要对付一个无依无靠、还没有成年的阮阮……对他们来说太容易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需要发泄丧女之痛的对象。”
北雨沫放下汤碗,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
“我不能让阮阮再陷入危险。她走到这一步,说到底……也有我的责任,是我没能早点发现,没能保护好她。”
“所以……你做了什么?”
于乐宁轻声问。
“我求了我爸。”
北雨沫的语气带着一丝复杂,
“那是我第一次求他。我把我看到的、知道的,都告诉了他。我爸沉默了很久。他……嗯,你知道的,我们家背景有点复杂,虽然我们之前有过矛盾,但最后,他还是动用了些关系和人脉。”
“阮阮在服完刑期后,很快就被秘密送出了国。手续办得很干净,去了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念书。”
北雨沫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弧度,
“我爸安排得很好,生活、学习都有人照应。她会在寒暑假的时候回来几天,看看我,也看看……这片土地。”
于乐宁点点头,这似乎是最好的安排了。远离是非之地,重新开始。
“可是……”
北雨沫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安,
“后来,大概是她出国两三年后吧,每次她假期回来,我总觉得她……不一样了。眼神更沉静,动作更利落,性格还变了,变得有些......轻佻?还会对着我开玩笑,甚至身上偶尔会带着……一种我说不上来的气息,很淡,但让人心悸。有一次,我们一起去爬山,遇到点小意外,她处理危险的方式……冷静得可怕,身手敏捷得不像话。”
北雨沫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她看着于乐宁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
“我忍不住问她。她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很平静地告诉我:‘雨沫,我在国外……找到了一份工作。一份……需要特殊技能的工作。’”
“她没说具体是什么,但我……猜到了。”
北雨沫的声音带着苦涩和难以置信,
“我问她:‘杀手?’她没有否认,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歉意,有决绝,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北雨沫长长地叹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那一刻,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不知道该愤怒,该悲伤,还是该……理解。那个曾经在宿舍里沉默寡言、被欺负了只会默默忍受的女孩,最终却走上了这样一条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食堂的嘈杂声浪似乎在这一刻重新涌来,将两人之间沉重的沉默包裹。
于乐宁看着北雨沫疲惫而复杂的侧脸,心中翻腾着惊涛骇浪。
阮阮的形象在她心中彻底颠覆,她原本以为这是一个神秘的危险人物,现在却变成了一个被命运残酷扭曲、最终在黑暗中寻找生存方式的悲剧角色。
真是命运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