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山岚漫进药园时,小六的锄头\"咔\"地磕在土块上。
他蹲下身,指腹碾过泛着乌青的泥土,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小姐!\"少年的声音带着惊颤,\"这土不对。\"
苏岐正弯腰将《青囊药园图》平铺在田埂上,闻言立刻蹲到他身边。
晨露打湿她的棉鞋,可那抹渗在黑土里的暗红更灼眼——像被碾碎的血珠,却比血更黏腻,还泛着妖异的荧光。
\"赵叔,你看。\"她扯了扯赵虎的裤角。
采药人粗糙的手掌刚触到泥土,便像被烫着似的缩回:\"这味儿......像腐了的野莓,混着点铁锈。\"他皱起浓眉,\"我在南山挖过千年老参,从没见过这种土。\"
系统提示音在苏岐识海炸响时,她的指尖正无意识摩挲腰间的封魂锁。
【检测到\"蚀心蛊\"残渣痕迹,建议立即处理】机械音带着冷意,让她想起青囊宗手记里的记载——那是百年前被镇压的上古邪物,专噬活人心脉,连尸身都会被啃成空壳。
\"小六,取陶罐装三捧土。\"她声音平稳,可掌心的汗已经浸透了药园图边缘,\"赵叔,去把灶上的药炉搬来。\"
赵虎扛起药炉时,额角青筋直跳:\"小岐,这土犯邪?\"他粗粝的手掌拍了拍腰间的砍柴刀,\"要不我去后山砍几截桃枝,夜里扎个驱邪阵?\"
\"先处理土。\"苏岐没抬头,正从包袱里掏东西——陈三眼换的断魂香还裹着油纸,玄星针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七叶莲的叶片上还凝着昨夜的露水。
她记得陈瞎子说过,这香能烧断阴魂的执念线,可此刻攥着香包的手却发紧——蚀心蛊残渣,难道血煞门的人来过?
药炉里的符水开始冒青烟时,小六踮脚往炉里添了把松针。
焦苦的香气混着七叶莲的清苦漫开,苏岐的额头沁出细汗。
玄星针悬在药炉上方,随着她的手诀轻轻震颤,针尖垂下的银线正将符水染成半透明的青。
\"洒在泛黑的地方。\"她将陶壶递给小六,少年的手指刚碰到壶身便缩了缩:\"好烫!\"
\"这是用灵泉水淬过的。\"苏岐抹了把汗,\"能化阴毒。\"她转身看向赵虎,后者正蹲在田埂上磨砍柴刀,刀锋与石头摩擦的\"嘶啦\"声让她心口发紧,\"赵叔,今夜你守前院,我守药园。\"
\"成。\"赵虎应得爽快,可磨着刀的手突然顿住,\"你真觉得这里会出事?\"他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晨露,\"打从你奶娘走后,这山坳里就没出过邪祟......\"
\"蚀心蛊的残毒能养邪。\"苏岐攥紧封魂锁,金属凉意顺着指尖爬进血脉,\"血煞门当年灭我青囊宗,用的就是这蛊。\"她望着远处山神庙的飞檐,那里的雾气比别处更浓,像团化不开的墨,\"小六阿爹的手记里写过,蛊毒沾了土,三年不净,就会生邪。\"
赵虎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刀时,背佝偻得像座老山:\"我守夜。\"他粗声说,\"你去歇着,夜里凉。\"
月上中天时,苏岐还在油灯下翻那卷从祖宅带回的玉简。
墨迹已经有些模糊,却能看清\"药庐必立,邪祟必镇\"八个字。
窗外忽然飘来一阵吟诵声,像老妇人哄睡的童谣,却带着刺啦刺啦的杂音,像指甲刮过陶罐。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封魂锁在腰间发烫——这是阴煞近身的征兆!
苏岐扯过外衣套上,玄星针已经攥在掌心。
推开门的刹那,冷风裹着腐叶的腥气扑来,庭院中央的槐树下,一道黑影正缓缓凝实。
月光从叶缝漏下来,照见那黑影的轮廓:佝偻的背,盘着的发髻,手腕上还戴着串褪色的银镯子——正是三个月前被她封在山神庙的柳婆婆!
\"乖囡囡......\"黑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婆婆等你好久了......\"
苏岐的玄星针\"铮\"地弹出三寸寒芒。
她能感觉到灵脉在脚下涌动,像沉睡的蛇突然醒了。
可那黑影却在笑,笑声里裹着细碎的呜咽:\"你以为符水能镇得住?\"它的指尖渗出暗红液体,滴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蚀心蛊的毒,能养千年邪......\"
柳婆婆的黑影突然膨胀,月光下,她的眼眶里爬出无数细小的红虫,每一只都泛着和药园黑土一样的妖异荧光。
苏岐握紧玄星针,针尾的红绳被冷汗浸透。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可更清晰的,是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高阶邪祟,建议启动灵脉共鸣】
\"你不该醒的。\"苏岐咬着牙,玄星针的针尖已经抵住掌心,血珠顺着针杆往下淌,\"青囊宗的医道,从来不是只镇邪。\"
柳婆婆的狞笑在夜风里扩散,她的影子开始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一团烂泥。
可在彻底消散前,那团黑影突然发出尖锐的尖叫:\"你护得住药园,护得住这山里的活物吗?
血煞门的人......\"
话音未落,黑影\"砰\"地炸成漫天黑雾。
苏岐的玄星针\"当\"地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时,指尖触到一片黏腻——是刚才黑影滴落的红液,此刻正顺着青石板缝隙往药园方向渗,像条暗红的小蛇。
山神庙的方向传来乌鸦的啼叫。
苏岐抬头望去,供桌下那半枚血玉追魂令泛着幽光,像是某种未眠的眼睛。
黑雾炸开的刹那,苏岐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滑进脊背。
她刚弯腰去捡玄星针,耳畔突然炸开柳婆婆黏腻的笑声:“乖囡囡,婆婆给你带了见面礼呢——”
暗红液体在青石板上蜿蜒的轨迹骤然扭曲,化作数道蛇形黑气“嘶嘶”吐信,直扑她面门。
腐叶混着铁锈的腥气瞬间塞满鼻腔,苏岐瞳孔骤缩,玄星针在掌心转了个花,七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已按“北斗位”钉入脚边泥土。
系统提示音几乎与灵脉震颤同时响起:【七针定魂阵启动,可延缓邪祟精神侵蚀30秒】
“小六!退到柴房!”她反手将少年推向门后,指尖掐出的血珠滴在针尾红绳上。
灵脉在脚下翻涌的热度顺着经脉窜上后颈,那些曾在《岐黄真诀》里晦涩难懂的纹路突然在识海清晰——原来灵脉共鸣不是调用外力,是唤醒自己体内沉睡的“医道之血”。
黑气裹着尖锐的呜咽撞在定魂阵上,银针剧烈震颤,其中一枚“啪”地断裂。
苏岐的太阳穴突突作痛,柳婆婆的声音像锈铁钉往脑仁里钻:“你娘当年也是这样硬气,最后还不是被蚀心蛊啃成白骨?”
“住口!”苏岐咬得舌尖发腥,玄星针猛地扎进耳后“魂门穴”。
刺痛让她眼前发黑,却清晰看见那团黑雾里翻涌的红虫——每一只都裹着婴儿指甲盖大小的魂魄碎片,是被柳婆婆吞噬的山民!
“赵叔!”她的呼喊混着院外传来的破风声。
赵虎扛着带血的砍柴刀撞开篱笆,刀锋上还挂着被他劈开的槐树枝:“小岐别怕!老子这刀砍过三只山熊!”
柳婆婆的黑影突然凝成人形,眼眶里的红虫“簌簌”掉落,在地上爬成诡异的咒文:“蝼蚁也敢——”
“去!”苏岐指尖一弹,两枚银针裹着灵脉之力破空。
银针擦过赵虎耳际时,他突然感觉浑身发烫,刀锋上的血珠竟泛起淡青色光晕——那是灵脉共鸣的光!
“好小子!”赵虎粗声大笑,刀锋抡出半轮银月。
柳婆婆的咒文被劈得七零八落,黑影向后暴退时撞翻了药篓,晒干的艾草“哗啦啦”撒了一地。
苏岐趁机从腰间解下封魂锁,锁头在灵脉之力下泛着暖金,正对着柳婆婆心口的位置。
“封!”
锁链破空的脆响与柳婆婆的尖叫同时炸开。
黑影被锁头钉在院墙上,红虫疯狂啃噬锁链,却在碰到金芒的瞬间化为青烟。
苏岐踉跄着扑到药炉前,抓起还剩半壶的符水泼出——那是用灵泉水、七叶莲和她晨起采的露水熬了三个时辰的,专门对付蚀心蛊残毒。
符水泼在黑影上的刹那,整个庭院像被投入热油的水。
黑雾发出刺啦刺啦的灼烧声,柳婆婆的脸在扭曲中露出惊恐:“你、你竟能引动灵脉……青囊宗的余孽!血煞门不会……”
话音戛然而止。
黑雾被符水烧得干干净净,只在墙上留下个焦黑的人形印记。
系统提示音终于清晰:【成功封印二级邪魂“柳婆婆”,获得技能「灵脉净化术(升级版)」,可净化灵脉中残留的阴毒】
苏岐靠在药炉上滑坐下来,玄星针“当啷”掉在脚边。
赵虎蹲下来给她塞了块烤红薯——是他总揣在怀里的,“趁热吃,刚才看你手都抖了。”他布满老茧的手擦过她额角的汗,“那邪物说的血煞门……”
“是灭我青囊宗的凶手。”苏岐咬了口红薯,甜香混着嘴里的血腥气,“柳婆婆能脱困,说明药园地下的蚀心蛊残毒比我想的重。”她望着被红虫啃出坑洞的青石板,“小六,去把我前日晒的朱砂拿来。”
少年捧着朱砂罐跑回来时,苏岐正用玄星针在地上画符。
符纹刚完成最后一笔,地面突然轻轻震颤。
她的指尖按在符心,灵脉共鸣的热流顺着指尖渗入地下——有什么东西在更深处,像被惊醒的巨兽,正缓缓睁开眼睛。
“井……”苏岐抬头看向庭院角落的老井。
井沿的青苔被震落几片,水面浮起细密的涟漪,倒映着她苍白的脸,“小六,明日天亮,我们修井。”
赵虎的砍柴刀“哐当”插进土里:“我去后山砍柏木,给井沿包层驱邪的。”他蹲下来帮她收银针,突然顿住:“小岐,你刚才引动灵脉时,刀上的光……和我阿爹当年当护院时,青囊宗大先生身上的光,像极了。”
苏岐的手指在封魂锁上轻轻一叩。
月光漫过井台,水面的涟漪突然变成漩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井底发出无声的召唤。
她摸出从祖宅带回来的玉简,“药庐必立,邪祟必镇”八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或许,这口老井里,藏着青囊宗当年留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