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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特t型车那铸铁的轮毂,狠狠碾过青石板路面的缝隙,迸溅出的火星,如同被惊醒的萤火虫群,带着灼人的恶意,骤然扑向巷口堆叠如山的爆竹摊!

“嗤啦——轰!!!”

刺耳的引燃声后,是惊天动地的连环爆响!赤红、明黄、惨绿的火焰与浓烟瞬间升腾、翻滚、吞噬!破碎的蜡纸与硝烟如同祭奠的纸钱,在暮色中狂舞!灼热的气浪裹挟着刺鼻的硫磺味,狠狠拍击在福特车布满尘土的挡风玻璃上。

车内,凤五爷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链,随着车身的剧烈颠簸,扫过冰冷的转速表表盘,发出细微的、急促的“嗒嗒”声。他左手稳稳握着那柄枪身烤蓝幽深的毛瑟c96,手臂伸出车窗外,如同乐队指挥般,优雅而致命地划出一个凌厉的半圆!

“砰!砰!砰!砰!砰!”

枪声爆豆般响起!精准而冷酷!五颗黄铜弹壳,带着灼热的余温,叮叮当当地坠落在地,那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竟奇异地、严丝合缝地嵌入车窗外飘来的、粤剧《帝女花》那凄婉悲怆的梆子鼓点节奏里!死亡的交响,在硝烟与市井烟火气中,奏响了第一个强音。

“小九!坤位!”凤五爷的嘶吼穿透引擎的咆哮与爆炸的余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双臂肌肉贲起,猛地将方向盘逆时针打死到底!车身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如同失控的陀螺,在狭窄的巷道里甩出一个惊心动魄的漂移!

副驾驶位上,凤九皇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额角渗出的血珠沿着清秀的轮廓滑落。他修长的手指却稳如磐石,闪电般擦过镶嵌在仪表盘旁那面繁复神秘的车载星象图。指尖精准地落在篆刻着古老“朱雀”图腾的青铜机关枢纽上,用力按下!

“咔哒——嗤!”

车底盘传来一阵沉闷的机括弹响!紧接着,是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喷射声!三百枚闪烁着幽冷寒光的精铁蒺藜钉,如同被激怒的毒蜂群,从车底特制的发射孔中疯狂倾泻而出!瞬间在后方紧咬不舍的追击车阵前,掀起了一场死亡的金属风暴!轮胎被洞穿的爆裂声、底盘被刮擦的刺耳噪音、以及车内追兵猝不及防的惨叫,混杂成一片!

就在这血火交织、生死一线的瞬间,凤九皇布满血丝的瞳孔深处,竟恍惚掠过一丝遥远的画面——十岁生辰那日,阳光透过祠堂雕花木窗,洒在光洁的金砖地上。五哥凤五爷蹲在他面前,带着狡黠又宠溺的笑容,手把手教他如何用一把普通的檀木算盘珠,在青石板上布下奇门遁甲之阵,生生困住了三名粘杆处派来窥探凤家秘宝的精锐密探。那清脆的算珠碰撞声,仿佛穿越了十年烽烟,在此刻金属撕裂的噪音中,诡异地重叠回响。

**第二章:朱雀焚天**

爆炸产生的灼热气浪,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掀翻了街道两侧高高晾晒的、如同瀑布般的各色绸缎!苏绣、杭锦、蜀缎……那些象征着富庶与繁华的华美织物,此刻如同招魂的经幡,在硝烟与火光中狂乱地飞舞、缠绕,遮蔽了视线,也点燃了更深的绝望与疯狂!

“滋啦——!”

凤五爷猛地扯开身上那件早已沾满血污与尘土的昂贵西装内衬!露出了缠绕在精壮腰间的……一排微型琉璃瓶!瓶身不过寸许,薄如蝉翼,内里盛满了粘稠的、泛着诡异翡翠冷光的液体!那光芒幽暗、深邃,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之瞳,又似深埋地底的千年寒玉——这正是凤家以祖传秘法,用剧毒无解的“鹤顶红”精华混合特制硝石,精心炼制的绝命火器——“朱雀泪”!

他眼中闪过玉石俱焚的决绝,牙齿狠狠咬开其中一瓶的软木塞!动作快如闪电!

几乎在他咬开瓶塞的同一刹那!副驾上的凤九皇,仿佛与兄长心意相通,无需言语!他染血的手指已迅疾无比地旋开了车顶一处隐蔽的暗格!一架精巧的德制机械抛投器瞬间弹出!凤九皇看也不看,手臂一扬,精准地将那瓶刚刚启封、流淌着致命翡翠光华的“朱雀泪”,稳稳送入抛投器的弹槽!

“嗵——!”

抛投器弹簧发出沉闷的释放声!那瓶承载着毁灭与兄弟羁绊的“朱雀泪”,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翡翠色的抛物线,如同归巢的朱雀,义无反顾地投向后方最为密集的追击车阵中心!

“轰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爆炸!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却爆发出一种沉闷到令人心悸的、仿佛大地内脏被撕裂的恐怖波动!翡翠色的火焰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业火,瞬间膨胀、吞噬!火焰并非炽热的红黄,而是呈现出一种妖异到极致的幽绿与惨白!更诡异的是,那冲天而起的滚滚浓烟,并未四散飘飞,而是在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下,于半空中剧烈翻腾、凝聚,最终……竟赫然凝成了一只巨大无比、振翅欲飞、充满了悲怆与毁灭气息的——朱雀图腾!那图腾在暮色与火光中栩栩如生,俯瞰着下方化为炼狱的人间!

**第三章:圣堂绝响**

暮色,如同垂死者呕出的最后一口血,沉重地涂抹在哥特式圣心大教堂那高耸入云的尖顶与斑斓的玫瑰花窗上。彩绘玻璃上圣徒悲悯的面容,在血色天光的映照下,流淌着一种近乎神罚的诡异光辉。

“嘎吱——!!!”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短暂的死寂!凤五爷猛踩刹车,将伤痕累累的福特车以一个近乎蛮横的姿态,狠狠横亘在教堂那巨大的、雕刻着圣经故事的拱形大门前!车身挡住了唯一的入口,也挡住了生的希望。

他看也不看后方逼近的追兵,一把扯下早已松垮的领带。那领带沾染着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黏腻而沉重。他动作粗暴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迅速而精准地将领带紧紧缠绕在凤九皇右臂那道深可见骨、正汩汩冒血的伤口上!打结的动作,沉稳有力,一如十五年前,在凤家老宅的后花园里,他为那个因为爬树偷摘枇杷而摔伤了膝盖、哭得抽抽噎噎的幼弟包扎伤口时的模样。

“还记得《孙子算经》里的方田术吗?”凤五爷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目光如同鹰隼,飞快地扫视着教堂内部复杂的空间结构——那高耸的穹顶、林立的石柱、排列整齐的唱诗班座椅、以及两侧幽深的偏殿。

凤九皇脸色惨白如纸,剧烈的咳嗽带出带着血沫的喘息。他强忍剧痛,染血的指尖毫不犹豫地在早已破烂不堪的月白色长衫下摆上,飞快地勾勒起来!线条纵横交错,迅速构成一个精准的几何图形——直角三角形的雏形!

“以正厅祭坛…咳咳…为弦,”他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伤口,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两侧偏殿…为股…” 他指尖点向图形两翼。

话音未落!

“轰——!”

福特车的引擎再次发出濒死的咆哮!凤五爷眼中精光爆射,猛地挂挡、踩下油门!伤痕累累的钢铁巨兽,如同被注入最后灵魂的困兽,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轰然撞开半掩的教堂大门!它不再遵循任何道路,而是以一种近乎疯狂的、亵渎神圣的姿态,蛮横地碾过那些摆放整齐、雕刻精美的橡木唱诗班座椅!

“咔嚓!哗啦!”

木屑纷飞!座椅在沉重的车轮下如同麦秆般断裂、粉碎!

福特车在空旷而肃穆的教堂正厅里,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带着刺耳摩擦声与木屑烟尘的轨迹!它所行经的路线,赫然是沿着凤九皇在血衫上画出的那个几何图——一条完美的、蕴含着古老数学智慧的毕达哥拉斯三角形斜边!起点是正门,终点直指祭坛后方那根最为粗壮的哥特式承重石柱!

就在追击者的装甲车引擎轰鸣着,紧随其后冲入教堂大门,试图撞开挡路的福特残骸,车头堪堪触及那根承重巨柱的瞬间——

凤九皇染血的手指,带着最后的力量,狠狠按下了中控台上一个不起眼的、雕刻着复杂音律符号的青铜按钮!那是他们的父亲,那位痴迷于声学与机关术的凤家上一代家主,耗费心血改造的秘密武器!

“呜——嗡——!!!!!”

一股低沉到超越人类听觉极限、却又带着毁灭性穿透力的声波,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彻底激怒,从教堂深处那架巨大的、由上千根音管组成的管风琴中轰然爆发出来!声波不再是乐音,而是化作了实质的、摧毁一切的洪流!

“哗啦啦啦啦——!!!!!”

教堂四壁,那三百块描绘着圣经故事、凝聚了数百年信仰与艺术的彩绘玻璃窗,在这恐怖声波的共振冲击下,如同被巨锤击中的冰面,瞬间爆裂!化为亿万片闪烁着七彩光芒的碎片,如同圣徒们悲泣的眼泪,又如一场璀璨而残酷的流星雨,从数十米高的穹顶倾泻而下!无数圣徒、天使、先知的面容碎片,连同他们空洞的、失去了色彩的眼珠,混合着锋利的玻璃碴,如同冰雹般砸落地面!

**第四章:暗渡陈仓**

“走!”凤五爷的吼声在玻璃暴雨与声波余威中炸响!他一把拽住几乎虚脱的凤九皇,如同拎起一只受伤的雏鸟,没有丝毫犹豫,朝着祭坛侧面一处不起眼的、雕刻着受难基督像的告解室猛冲而去!

凤五爷的手指在基督像背后某个隐秘的凹陷处快速一按!

“咔哒…隆隆…”

沉重的橡木告解室侧壁,竟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浓重霉味与尘封气息的幽暗洞口!两人如同敏捷的狸猫,瞬间滚入其中!

就在暗门在身后无声闭合的刹那!

“轰——!!!”

巨大的爆炸声与建筑坍塌的恐怖轰鸣,如同天崩地裂般从身后传来!整个教堂都在剧烈颤抖!那是追击者的装甲车撞上承重柱后,引发的连锁崩塌!透过尚未完全闭合的门缝,凤九皇最后瞥见的,是那扇象征着神圣与救赎的巨型玫瑰窗,在烈焰与冲击波中轰然碎裂、燃烧!无数燃烧着的、印着烫金文字的《圣经》残页,如同地狱的火蝶,在崩塌的穹顶下狂乱飞舞!

密道内,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浓烈的霉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直冲鼻腔。然而,在这令人作呕的气味中,凤九皇却清晰地嗅到了另一种味道——那是从身旁兄长袖口传来的、一缕极其淡雅、悠远、却又无比熟悉的沉水香气!这缕幽香,如同黑暗中的一线微光,瞬间穿透了死亡的阴霾,直抵灵魂深处——这是他们母亲,那位温婉而坚韧的凤家主母,在病榻弥留之际,留给两个儿子最后的念想与护身符。此刻,这缕沉香,成了这绝境之中,唯一的慰藉与锚点。

**第五章:煤舱遗策**

太古仓码头的探照灯,如同巨人冷酷的眼眸,穿透浓得化不开的珠江夜雾,在浑浊的江面上投下惨白而晃动的光柱。巨大的钢铁货轮如同沉睡的巨兽,在江水中微微起伏。

一艘老旧运煤船那肮脏、低矮、散发着浓烈劣质煤烟与铁锈腥气的底舱深处。凤九皇蜷缩在一堆冰冷的、沾满煤灰的煤块旁,身体因失血和寒冷而不受控制地颤抖。凤五爷背靠着冰冷的铁质舱壁,喘息粗重而断续。他摘下那副早已布满裂痕与污渍的金丝眼镜,用沾满煤灰的袖口,徒劳地擦拭着镜片。然后,他捡起一根尖锐的煤块,就着舱壁缝隙透入的微弱探照灯光,在布满煤灰的地面上,吃力地勾画着。

“寅时…潮涨…西南风三级…”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走西航道…绕过白鹅潭炮台…经沙面水道…” 线条纵横,勾勒出复杂的珠江航道图,每一笔都凝聚着生存的希望与兄长的智慧。

“当年谭复生(谭嗣同)变法失败,亡命天涯时,据说也是…” 凤五爷试图用旧事宽慰弟弟,声音却陡然卡在喉咙深处!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凤九皇猛地抬头!借着那微弱的光线,他惊骇地看到——兄长裸露在破烂衬衣外的脖颈处,不知何时,竟泛起了大片大片诡异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青紫色!那色泽深沉、污浊,透着一股不祥的死亡气息!这正是幼年时,五哥在书房里,指着泛黄《伤寒论》图谱,严肃地教导他辨识的——“鸩毒入脉,青紫现于项背,大凶之兆”!

“哒…哒…哒…”

沉重的、带着铁钉的皮靴踩踏甲板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由远及近,清晰地穿透了底舱的铁板,狠狠敲击在兄弟俩紧绷的神经上!追兵,登船了!

凤五爷眼中最后一丝光芒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他猛地扯开自己早已被血污和汗水浸透的衬衣前襟!一道狰狞的、边缘已经发黑溃烂的枪伤,赫然暴露在肋间!皮肉翻卷,脓血混合着煤灰,散发出腐败的气味——这正是数日前,为护着凤九皇穿越一片机枪封锁的火线时,被流弹击中留下的致命伤!伤口显然早已感染恶化!

时间,不多了!

没有丝毫犹豫!凤五爷猛地咬破自己早已干裂的食指指尖!鲜血瞬间涌出!他一把抓住凤九皇冰冷的手,不顾弟弟的挣扎,用尽全身力气,在那布满冷汗与煤灰的掌心,飞快地写下两个殷红的血字——“汇丰丙戌”!

字迹潦草却力透掌心!

凤九皇浑身剧震!瞳孔瞬间收缩!这血字如同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这不是普通的字!这是他们兄弟俩幼年时,在凤家祠堂幽深的阁楼里,躲避着长辈的训诫,用朱砂和米汤玩密信游戏时,共同发明的、只有彼此才懂的暗码!每一个字,都对应着特定的地点、时间与指令!“汇丰丙戌”——这血淋淋的四个字,是兄长用生命传递的最后情报,是凤家最后的生机所在!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毫无征兆地从船体中部传来!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底舱!整艘运煤船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猛地向一侧剧烈倾斜!煤块如同黑色的洪流,轰隆隆地滚落、倾泻!

千钧一发之际!

凤五爷眼中爆发出最后、最璀璨的光芒!他用尽残存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全部力气,狠狠一掌拍在身旁舱壁上一个锈迹斑斑的红色按钮上!同时,另一只手如同铁钳,猛地将猝不及防的凤九皇,狠狠推进了旁边一个圆形、厚重的铁质救生舱内!

“咣当——!!!”

沉重的救生舱铁门,在液压装置的驱动下,猛地向内闭合!将凤九皇绝望的呼喊、弥漫的煤灰、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瞬间隔绝在外!

**第六章:孤凰焚翼(凤五爷视角)**

就在救生舱门闭合的刹那,透过那狭窄的圆形舷窗,凤九皇的瞳孔骤然放大!视野被彻底凝固——

底舱的铁门被粗暴地撞开!数名凶神恶煞的追兵端着枪冲入!煤灰弥漫如雾!

而他的五哥,凤五爷,却如同没有看到那些黑洞洞的枪口!他傲然立于漫天飞舞的黑色煤灰之中,身影挺拔如松!手中不知何时,已握着一柄通体碧绿、宛如一泓秋水的翡翠匕首!匕首在他指间轻盈地挽了个刀花,带起一溜幽冷的寒芒!

下一瞬!他动了!

身影如同鬼魅,迎着冲在最前面的追兵,揉身而上!动作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翡翠匕首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划过那名追兵粗壮的咽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裂帛般的“嗤”声。

追兵前冲的动作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喷涌鲜血的脖子,嗬嗬作响地倒了下去。而凤五爷的身影,早已飘然滑开,如同在跳一曲优雅而致命的华尔兹。他侧身避开刺来的刺刀,手腕轻抖,翡翠匕首如同有了生命,在另一名追兵的手腕上闪电般一掠而过!

“啊——!” 凄厉的惨叫中,半只手掌连同手枪一起飞上半空!

凤五爷脚步不停,如同穿花蝴蝶,在狭窄混乱的底舱中游走。每一次挥匕,都带起一蓬凄艳的血花!每一次闪避,都妙到毫巅!他的身姿轻盈、从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竟与当年在凤家祠堂清冷的月光下,手把手教导幼弟习练凤家基础身法时的姿态,完美地重叠在一起!那份刻入骨髓的优雅与从容,即便是在这血雨腥风的绝境之中,也未曾有丝毫褪色!

**第七章:铁狱狂歌(凤五爷视角)**

救生舱脱离船体、坠入冰冷江水的巨大水花声,仿佛成了战斗开始的号角。

“咣当!!!”

货仓沉重的铁门被十几名彪形大汉用撞木狠狠轰开!腐朽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昏暗的光线下,涌入的不是士兵,而是清一色身着黑色劲装、手持各式奇门兵刃的江湖杀手!眼神狠戾,杀气腾腾!

凤五爷的金丝眼镜在剧烈的动作中滑落鼻梁,“啪嗒”一声轻响,镜片碎裂。无数道裂痕,如同蛛网般,将涌入的追兵身影割裂成扭曲、怪诞、重叠的残影。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仿佛在嘲笑这光怪陆离的杀戮之景。

他反手,猛地扯断腰间那条象征着凤家嫡系身份、由七七四十九颗上等翡翠珠子串成的丝绦!翠珠如同断线的珍珠,叮叮咚咚滚落满地,在布满煤灰的地面上跳跃、滚动,闪烁着绝望而凄美的冷光。

就在翠珠坠地的脆响余韵未绝之际,凤五爷的双手五指间,已然如同变戏法般,暗扣了十二枚闪烁着幽蓝光泽、淬有剧毒“朱雀泪”的铁蒺藜!冰冷的铁器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指缝。

“凤家剑法,今日授尔等!” 他声如裂帛,清越的嗓音穿透货仓的喧嚣,带着一种传道授业般的奇异庄严,却又蕴含着冻彻骨髓的杀意!

话音未落!一柄寒光闪闪的鱼肠短剑,如同毒龙出洞,自他宽大的袖袍中电射而出!剑身狭长,薄如柳叶,刃口流淌着秋水般的寒芒!

首当其冲的刀客,手中沉重的雁翎刀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刚刚举过头顶!剑光已至!并非格挡,而是直刺!快!准!狠!

“噗嗤!”

剑尖如同烧红的钢针,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刀客持刀手腕的骨缝!剧痛瞬间摧毁了力量!雁翎刀“哐当”一声,无力地坠落在地!

凤五爷手腕轻抖,剑锋顺势斜削而上!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涩!剑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凄美的弧线,如同凤凰展翼!

“嗤!嗤!嗤!”

三道血线,几乎同时在三名从侧面扑来的杀手咽喉处绽放!血珠在空中短暂悬浮,交织成一幅短暂而残酷的朱雀展翼图腾!三人眼中的凶悍瞬间化为茫然与死寂,捂着喷血的脖子缓缓跪倒。

**第八章:链舞玄机(凤五爷视角)**

铁链!粗如儿臂、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链,从货仓高耸的穹顶垂落下来,在穿堂而过的江风中,沉重地晃荡着,发出“嘎吱…嘎吱…”的瘆人声响,如同无常索命的锁链。

凤五爷眼中精光一闪!他足尖猛地点地,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鸿鹫,纵身跃起!精准地落在一条晃荡的铁链之上!足下微一借力,铁链晃动的幅度骤然加大!而他已如履平地,沿着晃动的链环疾走!

剑光!在他腾挪闪转间泼洒而出!如同九天银河倾泻人间!银色的匹练在昏暗的货仓中纵横交错,编织成死亡的罗网!

两名杀手挺着长枪,一左一右,如同毒蛇吐信,朝着链上的身影猛刺而来!枪尖寒光点点,封锁了所有闪避空间!

凤五爷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却见他腰身猛地一拧,身体如同灵猫般不可思议地向后倒翻!险之又险地避过刺向胸腹的两道枪芒!同时,握剑的右手手腕一抖,沉重的鱼肠剑柄如同流星锤,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向后砸出!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剑柄末端精准无比地砸在右侧枪手的天灵盖上!头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枪手连哼都未哼一声,眼珠暴突,软软栽倒。

左侧枪手的长枪已然刺空,正待回撤!凤五爷倒翻的身体却已落下!靴底,那双镶嵌着金丝云纹的铁片靴头,如同两把锋利的短刃,带着下坠的万钧之势,狠狠劈在枪杆之上!

“咔嚓!”

碗口粗的硬木枪杆应声而断!断裂的木茬如同锋利的匕首,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狠狠刺入了枪手因惊愕而大张的眼眶!

“呃啊——!” 惨绝人寰的嚎叫响彻货仓!

凤五爷已借力荡开,稳稳落在不远处一个堆叠的木箱顶端。衣袂飘飞,滴血未沾。

**第九章:算死无生(凤五爷视角)**

“坤位三步,震宫五尺——破!”

凤五爷立于箱顶,厉喝如惊雷炸响!手中鱼肠短剑不再攻人,而是化作一道寒电,狠狠刺入脚下厚实的松木箱板!

“噗嗤!哗啦——!”

腐朽的木箱板根本承受不住剑锋的锐利与暗劲的透入!瞬间炸裂开来!预藏在箱中的、雪白的生石灰粉,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怒涛,轰然喷发!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惨白浓雾,瞬间弥漫了大半个货仓!

“啊!我的眼睛!”

“咳咳…是石灰!小心!”

“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猝不及防的追兵们捂着眼睛,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生石灰遇水(眼泪、汗水)剧烈反应,灼烧着他们的眼球和呼吸道!痛苦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方向感和战斗力!

白雾弥漫中,凤五爷的身影如同索命的幽灵!剑光不再大开大合,而是变得刁钻、迅疾、如同毒蛇吐信!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掠过一名捂眼惨叫的敌人咽喉!

“嗤!嗤!嗤!嗤!嗤!嗤!嗤!”

七声轻响,如同死神的低语!

七道血箭,几乎同时从七名杀手的喉间喷射而出,溅射在头顶晃荡的铁链之上!粘稠的血液沿着冰冷的铁链缓缓流淌、汇聚、滴落……竟在锈迹斑斑的链身上,凝成了一颗颗圆润、猩红的……算盘珠!一颗颗,无声地诉说着死亡的算计。

**第十章:绝阵悲风(凤五爷视角)**

“结阵!” 一个沙哑而暴戾的声音在石灰雾的边缘嘶吼!显然是指挥者。

残余的十六名精锐刀客,强忍着石灰灼烧的剧痛,凭借着默契与凶悍,迅速集结!十六柄沉重的、刃口泛着寒光的朴刀,刀尖斜指,刀身交错,瞬间结成了一个森严、厚重、杀气腾腾的八卦刀阵!刀光闪烁,如同钢铁荆棘丛林!封死了凤五爷所有进退之路!

凤五爷立于阵前,眼神凝重。他深吸一口气,沾染着血污与石灰的白皙脸庞上,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将鱼肠短剑的剑鞘向斜上方狠狠掷出!

“嗖——哗啦!”

剑鞘如同离弦之箭,精准无比地撞碎了货仓顶部唯一一块尚算完好的天窗玻璃!碎裂的玻璃如同水晶雨般洒落。清冷的月光,如同九天倾泻的银瀑,瞬间从那破碎的窗口灌入,驱散了部分惨白的石灰雾,将货仓内修罗战场般的景象照得一片通明!

借着这月光,凤五爷反手一抄,竟将身旁一条垂落的粗大铁链末端牢牢缠在了自己的右腕之上!链梢那沉重的、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钩,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了身体的一部分!

“呜——嗡——!”

铁链被他舞动起来!不再是垂死的巨蟒,而是化作了一条狂暴的、择人而噬的钢铁怒龙!链影翻飞,铁钩呼啸!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呜咽声,狠狠撞入八卦刀阵之中!凤五爷的身形步法,暗合太极阴阳流转之意!

“铛!铛!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密集如雨!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顺着铁链传递!三名刀客只觉得虎口剧痛欲裂,手中沉重的朴刀竟被那铁链硬生生绞飞脱手!旋转着呼啸飞出,狠狠嵌入头顶的横梁木中,兀自嗡嗡震颤不休!

刀阵瞬间出现缺口!

剑光!在链影的掩护下,如同蛰伏的毒蛇,骤然出击!快如闪电!直刺八卦阵核心的“阵眼”刀客!鱼肠剑的锋芒,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其胸前膻中要穴!

阵眼刀客眼中的凶光瞬间凝固、涣散!

凤五爷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足尖在阵眼刀客尚未倒下的尸体上猛地一踏!身体借力腾空而起!同时,手腕猛地一抖,缠绕腕间的铁链如同有了生命,毒蛇般缠绕住两名试图补位的刀客脖颈!

腰身发力!如同巨蟒翻身!猛地一拧!

“咔嚓!咔嚓!”

两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颈骨碎裂脆响,与旁边一个倾倒货箱的轰隆声,形成了诡异而残酷的和鸣!两名刀客如同被拧断了脖子的鸡,瞬间毙命!

刀阵彻底大乱!残存的刀客们阵脚已失!凤五爷如同鬼魅,抓住这千载难逢的破绽,身形如电,瞬间切入八卦刀阵最薄弱的“乾”位!手中鱼肠剑化作一片森冷的寒光,自下而上,如同疾风扫落叶!

“嗤啦!嗤啦!嗤啦…!”

七道令人头皮发麻的筋肉撕裂声几乎连成一片!七名刀客的腿筋被瞬间挑断!惨叫着滚倒在地,失去了战斗能力!血泊,迅速在地面的青砖缝隙间蔓延开来。

**第十一章:薪尽火传(凤五爷视角)**

血泊漫过冰冷的青砖缝隙,如同一条条蜿蜒的暗红色小溪。凤五爷那件早已被血污、石灰、煤灰浸透的白绸衬衣,此刻彻底化为刺目的绛紫色,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却伤痕累累的身躯轮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溃烂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与窒息感。

他喘息着,看着眼前残存的十二名死士。这些人是真正的亡命之徒,眼神麻木而疯狂,如同没有痛觉的傀儡,再次结成紧密的圆阵,步步紧逼。手中的缅刀,在连番的劈砍绞杀下,已然卷刃、崩口,失去了锋芒。

凤五爷眼中闪过一丝疲惫,随即化为更深的狠厉!他猛地将卷刃的缅刀掷于脚下!反手扯住腰间那条沉重的铁链,双臂肌肉贲张,用尽最后的力气,“嘎嘣”一声,竟将粗大的铁链生生扯断!断裂的链梢铁钩,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条狰狞的断头鞭!

链影如怒龙翻江!带着凤五爷最后的狂怒与不甘,狠狠扫向逼近的死士圆阵!

“铛!咔嚓!噗!”

链影扫过!三柄沉重的斩马刀应声而断!鞭梢那沉重的铁钩,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勾住了一名死士的琵琶骨!凤五爷腰身猛地回旋发力!

“啊——!”

惨叫声中,那名死士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铁钩拖拽着,狠狠甩向货仓角落一个熊熊燃烧、用来熬煮沥青的巨大火盆!

“滋啦——!”

皮肉烧焦的恶臭瞬间弥漫!凄厉到非人的惨嚎戛然而止!

然而,这倾尽全力的一击,也彻底引爆了凤五爷体内压抑已久的伤势!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大口粘稠的、带着内脏碎块的乌黑淤血,如同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狂喷而出!溅落在冰冷的铁链和布满煤灰的地面上!方才那巨汉的铜棍重击,终究是震裂了他的肺腑!毒伤与内伤,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吞噬着他最后的生命力。

“小九…看好了…” 他单膝跪地,用断链支撑着身体,口中喃喃着,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仿佛是对着虚空中的幼弟低语。他染血的手指颤抖着,猛地扯开胸前早已破烂不堪、被血染透的衬衣!

锁骨下方,那处从未示人的肌肤上,赫然纹着一只展翅欲飞、浴火而生的朱雀刺青!此刻,在货仓摇曳的火光映照下,那朱雀的翎羽仿佛真的在泣血,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妖异与悲壮!

他用尽最后的意志力,将手中那截沉重的断链再次挥舞起来!铁链如同垂死的怒龙,发出不甘的呜咽,缠绕住最后五名扑上来的死士脖颈!

腰身,如同一个被抽打到极限的陀螺,用尽生命最后的光华,猛地急旋!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五声清脆到令人灵魂冻结的颈骨断裂声,如同丧钟,密集地敲响!五具尸体如同被割断的麦秆,同时软倒!

而他,也终于力竭!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面上!手中那柄伴随他浴血厮杀、刃口已然翻卷的鱼肠短剑,被他当作最后的拐杖,死死拄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剑尖在青砖上划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终,刻下了一个繁复而古老的、属于凤家最高等级的密符——那象征着传承与最后的嘱托。

**第十二章:血绘河图**

晨曦,如同迟到的怜悯,终于艰难地穿透了货仓残破的窗户和高高的气孔,驱散了些许浓重的黑暗与血腥。微弱的、带着凉意的光线,斑驳地洒落在尸山血海之上。

凤五爷拄剑跪在血泊之中,身体微微颤抖。他艰难地抬起左手,颤抖着从贴身的内袋里,摸出一块早已碎裂、表壳凹陷的鎏金怀表。表盘上,玻璃尽碎,纤细的指针,永远地、固执地停在了——“戌时三刻”。

看着那永远凝固的时间刻度,凤五爷布满血污与灰尘的脸上,竟缓缓地、缓缓地扯开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无尽的温柔与怀念——那是幼弟凤九皇呱呱坠地的时刻,是他作为兄长,第一次将那个柔软小生命抱在怀中的永恒瞬间。

他颤抖着,摘下了鼻梁上那副早已碎裂的金丝眼镜。镜腿变形,镜片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他艰难地抬起手,对着其中一块稍大的镜片,轻轻地呵了一口气。微弱的白雾在冰冷的镜片上凝结。

然后,他用那根沾满了自己与敌人鲜血的食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在身下那滩粘稠、暗红的血泊之中,缓缓地、一笔一划地勾勒起来!

线条纵横交错,点线相连!那是古老的、蕴藏着天地至理的——河图!洛书!

“乾坤…未定…咳咳…” 他一边画着,一边艰难地喘息、咳嗽,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大股大股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溅落在未完成的图案上,晕开一片片更深的暗红。

当最后一笔艰难落下,一个由鲜血绘制的、残缺却完整的河图洛书,赫然呈现在青砖与血泊之上!

也就在此刻!

“噗嗤——!”

一柄冰冷的、带着锯齿的刺刀,从背后,毫无怜悯地、狠狠地穿透了凤五爷早已千疮百孔的胸膛!刀尖从前胸透出,带着温热的血珠,滴落在他刚刚完成的血绘洛书之上!

凤五爷的身体猛地一僵!拄着剑的手臂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倒下!他那沾满鲜血、即将失去所有力量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固执地、坚定地指向了东方——那是汇丰银行的方向!藏着凤家最后的生机,藏着幼弟唯一的生路!

一滴粘稠的血珠,顺着穿透胸膛的刺刀血槽,缓缓滴落,不偏不倚,正落在他血绘洛书图的核心位置——坎位。

坎为水。主凶险,主陷落,主深渊。

亦主……暗流涌动,潜藏生机,万物新生。

血珠晕开,将“坎”位染得一片暗红。

**第十三章:孤帆远影**

江风呜咽着,卷起燃烧的货单碎片与灰烬,如同黑色的蝴蝶,掠过这片由钢铁、血肉与意志构筑的尸山血海。凤家传承百年的精妙剑术,那曾经辉煌煊赫的荣耀与杀伐,终究在这一夜,化作了满地粘稠的、无声的血色爻辞。唯有那断裂的铁链上,尚未干涸的斑斑血迹,在熹微的晨光中,闪烁着暗红、冰冷的光泽,无声地诉说着一只孤傲的凤凰,如何在这绝境之中,焚尽双翼,奏响一曲焚天灭地的绝唱。

“可惜了!咳咳!《浴火重生》…五哥我啊…学艺不精…”凤五爷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目光仿佛穿透了冰冷的舱壁,投向那未知的江流,“剩下的…就靠你了…小九…”

**第十四章:江心烙影**

冰冷的、浑浊的珠江江水,裹挟着油污、碎木与不知名的漂浮物,猛烈地灌入凤九皇的口鼻。他在刺骨的寒意与窒息的痛苦中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带着血腥味的江水。他死死抓住一块漂浮的破旧货箱木板,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就在他抹去脸上水渍,茫然四顾的瞬间——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了远处那艘正在烈焰中缓缓下沉的运煤船方向!更确切地说,是钉在了十三行街那连绵起伏的古老骑楼剪影之下!

火光!冲天而起的火光!将那片区域映照得如同白昼!

而在那片跳跃、吞噬一切的烈焰背景中,一个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身影,正在上演着最后的、惊心动魄的死亡之舞!

凤五爷!

他身上的白衬衣早已被鲜血彻底染透,化为一件刺目的猩红战袍!然而,他的身姿,却依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与从容!在狭窄的骑楼廊柱与燃烧的商铺之间,他如同在跳一曲华丽而致命的华尔兹!步伐精准、迅捷、带着奇异的韵律!

一步踏出,剑光一闪,一名追兵捂着咽喉倒下。

两步踏出,旋身回刺,另一名追兵心脏被洞穿。

三步踏出,铁链横扫,又一名追兵颈骨折断,栽入火海!

每一步的落点,每一次敌人的倒下方位,竟都隐隐暗合着古老洛书九宫方位!生与死,在这方寸之地,被他用生命演绎成一局残酷的玄学棋局!

“小九看好了!” 一声穿透烈焰与江风的嘶哑长啸,如同惊雷,狠狠砸在凤九皇的心头!

只见火光中的凤五爷,猛地撕开早已破烂的西装!露出了缠绕在腰间的——密密麻麻、不下数十瓶的“朱雀泪”!那些盛满妖异翡翠色液体的琉璃瓶,在跳动的火光照耀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如同地狱之眼的幽光!

就在凤五爷撕开衣襟的刹那,借着那耀眼的火光,凤九皇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他清晰地看到——兄长裸露的脖颈处,那诡异的青紫色毒纹,如同活物般疯狂暴起!青筋虬结盘绕,一直蔓延到下颌!那是幼年共读《伤寒论》时,五哥指着图谱,严肃告诫他“鸩毒入髓,青筋暴颈,回天乏术”的绝症之兆!

连环爆炸!如同火山在人间爆发!凤五爷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决绝的笑容,猛地撞入了敌阵最核心!

“轰隆隆隆——!!!!”

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翡翠色的毁灭之火瞬间膨胀、吞噬!将整片骑楼街区化作一片翻腾的火海!巨大的冲击波甚至将远处的江面都掀起了波涛!

在烈焰与浓烟即将吞噬一切的最后一瞬!凤九皇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相机,烙印下了此生永恒的画面:

火海中心,他的五哥,在足以融化钢铁的烈焰中,艰难地、缓缓地回过了头!那张被火焰映照得忽明忽暗、布满血污与汗水的脸上,竟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温柔的微笑!他沾满鲜血的左手,对着凤九皇的方向,艰难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比划出一个手势——那是他们儿时,在母亲窗下,用一根红绳翻出各种花样时,代表“平安”与“等我”的独特手语!

同时,他的右手,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量,朝着凤九皇所在的江面方向,狠狠地、决然地一推!仿佛要将生的希望,隔着熊熊烈焰与滔滔江水,传递过来!

随后,砰砰的几声爆炸声,一整辆汽车都被炸翻了天,那些飘散的金丝眼镜碎片,在火雨中凝成三百六十度星图。

**第十五章:血色金库**

当法国巡捕那艘涂着白漆、鸣着刺耳汽笛的巡逻艇,将如同水鬼般奄奄一息的凤九皇从冰冷的江水中捞起时,他冰冷僵硬的手中,依旧死死攥着半块温润的、雕刻着凤纹的羊脂玉佩。玉佩的边缘,正一滴、一滴地渗出殷红的血珠,落入浑浊的江水中,晕开淡淡的红痕。

沙面领事馆的医疗室里,洁白的墙壁,锃亮的铜制病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这一切都试图将他拉回所谓的“文明”与“安全”。然而,凤九皇却如同受伤的野兽,固执地挣脱了柔软的床铺,蜷缩在房间角落一个散发着浓重煤灰与铁锈气味的、肮脏的空货箱里。只有这里,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属于五哥的体温与那缕早已融入灵魂的、母亲留下的沉水香气。这是他在这个冰冷世界上,仅存的、带着温度的巢穴。

每个午夜梦回,意识在剧痛与药物中沉浮时,他总会被拖入那片永恒燃烧的火海。五哥的身影在烈焰中不断分解、破碎:

是三岁元宵节,他被高高架在五哥宽厚温暖的肩头,看着满城花灯如星河璀璨时,那坚实的触感;

是五岁那年,他打碎了父亲心爱的钧窑笔洗,五哥默默挡在他身前,替他承受了沉重家法,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却一声不吭的背影;

是七岁盛夏,在祠堂幽静的竹林小屋里,五哥握着他的小手,在密码本上写下第一个密电码时,指尖传来的微凉与耐心;

……

这些碎片最终都如同百川归海,汇聚成汇丰银行那座冰冷、厚重、象征着无尽财富与秘密的保险库巨门前!门扉上,赫然用尚未干涸的、暗红的鲜血,绘制着一只振翅欲飞、口中衔着古老玉环的——朱雀图腾!那图腾,是五哥用生命绘制的最后路标!

三日后。汇丰银行。地下金库区。

空气冰冷而凝滞,弥漫着金属、油墨与一种深入骨髓的、金钱特有的冰冷气息。巨大的、需要数人合力才能转动的圆形金库门,如同神话中守护宝藏的巨兽之口,沉默地矗立在凤九皇面前。

他伸出依旧缠着绷带、微微颤抖的手。掌心,那道早已结痂、却依旧隐隐作痛的“丙戌”血字疤痕,如同燃烧的烙印。他将掌心,紧紧贴合在金库门那冰冷的、雕刻着复杂花纹的黄铜锁盘中央!

“咔哒…咔哒…隆隆隆…”

沉重到令人心悸的齿轮咬合声,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唤醒,开始缓缓转动!那冰冷、精密、代表着西方工业力量的机括运转声,竟然无比诡异地、丝丝入扣地与凤九皇脑海中,五哥在煤舱底、在货仓血战中,那沉重、艰难、带着血沫的喘息声,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仿佛兄长的灵魂,正附着在这冰冷的金属之上,为他开启最后的生门。

“轰…”

低沉的闷响中,重达数十吨的金库门,缓缓向内滑开。

金库内景,在煤气灯惨白的光线下,如同画卷般展开。

金光!刺目的金光!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三百六十个大小一致、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厚重铁皮箱,如同沉默的士兵方阵,占据了金库绝大部分空间!箱盖敞开着,里面是码放得如同砖墙般的——金条!在煤气灯下流淌着沉重、冰冷、却又无比诱人的赤金色光泽!金山银海,不足以形容其震撼之万一!

然而,凤九皇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越过了这足以买下半个上海滩的财富,死死钉在了所有金条之上,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小匣上!

他踉跄着上前,如同朝圣般,颤抖着打开了匣盖。

匣内,猩红的丝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半副碎裂的金丝眼镜!镜框扭曲变形,镜片布满裂痕。正是五哥凤五爷最后时刻佩戴的那一副!

凤九皇如同被雷击中,颤抖着拿起那半副眼镜。当他的目光,透过那蛛网般的裂痕,落在内侧镜片上时——

呼吸,瞬间停滞!

镜片内侧,用极其细密、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清晰地书写着一行生辰八字!

那时刻,那分秒…正是当年凤家遭逢大难,年仅八岁的他,为了躲避粘杆处的搜捕,在管家忠伯的帮助下,惊慌失措地躲进后院那口散发着浓烈咸腥味的腌鱼桶中,瑟瑟发抖、度秒如年的——那个时刻!

**第十六章:永劫之咒**

黄浦江的风,带着江水的腥咸与都市的尘埃,卷起几张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给死人用的黄色纸钱,掠过外滩冰冷华丽的花岗岩墙面。

凤九皇站在汇丰银行高高的台阶上,手中紧紧攥着那半副沾满五哥血迹的金丝眼镜。江风吹乱了他额前湿漉漉的碎发。

他缓缓地、缓缓地,将这副破碎的眼镜,架在了自己挺直的鼻梁上。

就在镜架触及皮肤的刹那——

世界,在他的视野中,轰然裂开!

左眼所见:是身后金库深处,那三百六十箱金条在煤气灯下流淌的、冰冷而沉重的金色海洋!是足以颠覆命运、买断生死的滔天富贵!

右眼所见:却是那夜珠江之上,焚天的烈焰中,五哥带着温柔而决绝的微笑,对他比出那个儿时“平安”与“等我”的翻花绳手势!是那永恒定格的、焚尽一切的血色瞬间!

两个截然相反、却又同样沉重到令人窒息的世界,被镜片上蛛网般的裂痕,蛮横地切割、撕裂、并置!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神经与灵魂!

“滴答…”

第一滴滚烫的泪,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重重砸落在冰冷的镜片上。泪水瞬间洇开了镜片内侧那行早已干涸、象征着绝望与牺牲的暗红色生辰八字!

血色的字迹在泪水中晕开、模糊、变形……如同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在这一刻,站在外滩的猎猎江风中,感受着镜框冰冷的触感和镜片后那撕裂的世界,凤九皇忽然醍醐灌顶般明白了一切!

五哥凤五爷,用他的命,用他的血,用他焚尽凤凰般的绝唱,为他换来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滔天富贵,什么家族复兴的希望!

那是一个诅咒!

一个用最深沉的爱与牺牲,编织而成的、血色的永恒诅咒!

一个将他,凤九皇,永远、永远地困锁在那片燃烧的烈焰之中,困锁在兄长最后的微笑与手势里,困锁在永世无法挣脱的愧疚、思念与血色记忆深渊里的——无解之咒!

**第十七章:孤影磷光**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没了黄浦江。江面上,不知是腐烂的水藻还是溺毙者的怨气,竟泛起点点幽幽的、惨绿色的磷火,随波逐流,明灭不定,如同无数窥探人间的鬼眼。

凤九皇如同失了魂的游荡者,沿着冰冷的江堤行走。破碎镜片后的世界,依旧被金山与火海割裂。

突然!

他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瞳孔骤然收缩!

在码头那片被浓雾笼罩的、堆满货物与废弃船只的阴影里!一个身影!一个穿着染血白衬衣(或是酷似白衬衣)、侧脸轮廓与身形姿态都酷似五哥凤五爷的身影!一闪而逝!如同幻觉,又如同幽灵!

“五哥?!” 凤九皇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他失声惊呼,如同疯魔般,不顾一切地冲向那片浓雾!冲下湿滑的堤岸!冲向那个身影消失的黑暗角落!

他粗暴地扯断了自己颈间那枚陪伴多年、象征着凤家子弟身份的凤纹玉佩!玉佩坠入翻涌的江雾,无声无息。

然而,当他踉跄着冲入那片冰冷的迷雾,徒劳地伸出手,试图抓住那缕虚幻的影子时——

指尖触碰到的,只有一把冰冷刺骨、带着江水腥咸与死亡气息的……灰烬。

浓雾翻涌,将他彻底吞没。只有破碎镜片后,那永不熄灭的左眼金山与右眼火海,依旧在无声地燃烧、对峙,映照着他苍白而空洞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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