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呛咳而出,溅落在断壁残垣的尘埃里。龙天抬手抹去嘴角的残红,左腿钻心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方才那番极限操作,让本就骨折的伤处雪上加霜,骨茬似乎又错开了几分。
他却浑不在意,仿佛那痛楚是别人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随身携带的简易手术包被迅速摊开在还算平整的石块上。没有麻药,没有犹豫,甚至没有一声闷哼。
刀刃精准地划开皮肉,手指探入,冷静地触碰、矫正断裂的骨端,金属连接件发出细微的啮合声。整个过程迅捷、沉默,只有额角渗出的冷汗和偶尔因剧痛而绷紧的肌肉线条,泄露着这近乎自虐的修复。最后,皮肉被利落地缝合复原。
手术完成,龙天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那新添的狰狞创口,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灰尘。他的目光鹰隼般扫过四周。
(崩塌的高楼扬尘尚未落定,附近所有的监控探头连同其基座,已在冲击波中化为齑粉……这个位置,应是盲区。)
死寂的废墟之上,只有风声呜咽。反复确认再无一丝窥探的痕迹,龙天心中默算的坐标已然清晰——虎家废墟的核心,档案室所在。他深吸一口气,拖着那条刚接续好的伤腿,一瘸一拐,身影融入废墟深处倾斜的阴影里。
……
虎家昔日恢弘的大堂,如今只剩断柱残梁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天顶。龙天穿行于狼藉之中,指尖拂过冰冷粗糙的墙体,耐心地敲击、聆听。声音在厚重的石壁间回荡,沉闷而单调。直到一处墙角,指节叩下,传回的声响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空洞回音,与其他实心墙体截然不同。
找到了。
龙天眸中寒光一闪,凝聚全身气力,悍然轰向那处!沉闷的撞击声在空寂的大堂内炸响,碎石簌簌落下。然而,墙壁纹丝未动,只在表面留下几道浅浅白痕。这扇暗门连同其周围的墙壁、天花板,材质坚硬得超乎想象,远超他所知的任何防御工事。更致命的是,一股隐晦的能量波动在门内流转——自毁程序已处于激活的边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强攻无望……只能找那张备用的解密卡了。)
龙天收手,指尖在冰冷的墙面上无意识地划过。脑海中,关于虎家那位已故前任家主的资料碎片飞速拼接:一个谨慎到近乎偏执的左撇子,习惯将重要之物置于右手方便之处;偏好之地,无外乎卧室、图书馆、以及此刻身处的大堂……
(卧室?可能性为零。那是敌人掘地三尺的首选。图书馆?概率不足百分之一。人流繁杂,过于公开……以他的秉性,绝不会将真正的底牌置于明处。)
思维如冰水般冷静流淌,龙天强行剥离自我,代入那个已逝的幽魂视角。
(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正是最安全的盲点。他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不藏在别处,而是将备用的钥匙,直接嵌入这扇坚不可摧的门锁之内?以一种“反进”的方式?既避开了常规搜查,又能作为最后一道物理屏障,阻挡任何试图模拟或替代的企图……)
念头电闪,龙天再次打开那个不起眼的医疗袋。这一次,取出的是一根细若牛毛的银针。他俯身,几乎将眼睛贴在墙壁上,在那肉眼几乎无法辨别的缝隙边缘,耐心地探索。
针尖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极其细微的孔隙中试探、拐进。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唯有他指尖稳定到可怕的微动。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脆响,一个仅有几毫米见方的金属方块,被银针精巧地从缝隙深处挑了出来。
“果然。”
龙天捏起那微小的方块,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精准地将其归位,嵌入墙壁上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型插口。
嗡——
低沉的机械运转声响起,眼前的墙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虚化,最终消散,露出其后隐藏的空间——一部造型简洁、泛着冷光的垂直电梯。
电梯无声沉降,黑暗如浓稠的墨汁般包裹而来。当轿厢停稳,门无声滑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极短的通道,尽头是一扇散发着幽冷蓝光的密码门,金属表面流淌着复杂的数据流纹路。
龙天再度取出解密卡,插入门侧的卡槽。蓝光骤亮,门体内部传来密集的解锁声,层层叠叠的加密结构被层层剥离。最终,只剩下最后一重——纯粹的动态密码防护。
虚拟键盘的光幕在龙天面前展开。他双眸沉静如渊,十指悬于光键之上,随即化作一片模糊的残影。食指轻点调出通讯界面,中指与无名指在虚拟键位上交替敲击,如同冰面上高速滑行的舞者,精准、迅捷,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韵律感。
眉头时而因数据流的复杂而微蹙,锐利的目光紧锁着屏幕上瀑布般倾泻的代码;时而又因捕捉到关键节点而闪过一丝了然的光亮。手腕灵巧转动,不断微调着攻击参数,每一次敲击都经过精密计算,每一次指令输入都是智慧与技巧的冰冷碰撞。
“嘀——”
随着最后一记确认键重重落下,密码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如释重负的嗡鸣。坚固的合金门扉缓缓向两侧滑开,一线幽蓝而深邃的光芒从门缝中流淌而出,映亮了龙天略显苍白的脸。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侧身,无声地滑入门内。
门在身后悄然闭合。
眼前的景象,让龙天呼吸微微一滞。这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对庞大信息洪流和精密造物的本能反应。档案室的空间远比预想的更为广阔幽深。无数半透明的蓝色光屏悬浮在虚空中,如同星海中的岛屿,其上滚动着难以理解的古老符文和瀑布般的数据流。
然而,不少屏幕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显然是之前灾难留下的创伤痕迹。地面并非实体,而是由纵横交错的发光能量线条构成,如同流淌着幽蓝血液的脉络,偶尔有细小的电火花从节点处“噼啪”炸裂,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龙天缓缓踏前一步,落脚处传来轻微的、带着韧性的能量反馈,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表皮之上。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低沉的、无处不在的嗡鸣,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
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并非畏惧未知的危险,而是深知这脆弱的平衡——任何一丝不恰当的扰动,都可能触发连锁反应,让这承载着无数秘密的“活体”档案室瞬间崩解,化为数据尘埃。龙家古籍中关于“灵枢秘藏”自毁机制的描述,此刻冰冷地浮现在脑海。
他开始搜寻。目光掠过一排排矗立的巨大水晶柱体,它们如同沉默的巨人,柱心封存着泛黄的古老卷轴,或是闪烁着奇异光泽的记忆芯片。冰冷的光线在水晶棱面上折射,投下迷离的光影。龙天的指尖在控制界面上快速滑动,检索目录如同星河般在眼前展开。
(《星域图志》、《血脉源流考》、《秘术禁典》……)
时间在寂静中无声流淌。一小时,两小时……预想中的那份档案,如同蒸发在数据海洋中的水滴,遍寻无踪。所有其他档案的保存状态都显示为“完好”,唯独缺失了关键的那一环。
(没有……怎么会没有?)
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在他眼底深处掠过。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整个档案室唯一明显受损的区域——一处能量线路严重烧毁、光屏碎裂成蛛网的角落。那残骸之下,隐约可见一份档案的“残骸”,物理载体早已湮灭,只剩下数据流中一个标注着“已损毁”的黯淡光点。
龙天走近,指尖划过那冰冷的、残留着能量灼烧痕迹的控制台。残存的碎片信息被艰难地读取出来,勉强拼凑出标题:《纪元前五千年·秘录》。
他凝神看着那行残缺的文字,以及旁边自动弹出的、关于这份档案的底层防护机制说明。
(……生命体征双重密钥绑定……仅限家主与少主同时在场激活……超出指定地理围栏……或双密钥持有者同时死亡……档案即刻触发不可逆自毁……)
(何等重要的秘辛,竟需以两代核心血脉作为活体锁钥?宁肯彻底湮灭,也绝不外泄……果然,所谓“历史”,不过是精心编织的帷幕。)
(以虎家这种根深蒂固、近乎偏执的守土性……若非遭遇了无法抗拒的巨变或阴谋,怎会举族迁离这片经营数千年的祖地?罢了,核心已毁,但真相的轮廓……已然在握。)
龙天眼中的冰寒之意更甚。
“那么,现在该翻开旧案了。”
(龙家的血脉传承与筛选机制近乎完美,内鬼、叛徒、贪权者滋生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而虎家前任家主虎豪……与龙家交恶的可能性,在所有的投影记录分析中,同样无限趋近于零。)
(冰冷的逻辑链条只剩下唯一一个环扣。唯一的真相,只能指向那个被刻意掩埋的节点。)
……
他的手指在另一个尘封的档案目录——“家族长老院·异动记录”上悬停片刻,最终点开。光屏流转,泛着陈年气息的数据被调取出来。关于“五长老”的记录条目清晰可见。
龙天的目光凝固在“死亡日期”那一行冰冷的数字上。
时间……定格在数百年前。
远在龙笑傲与虎豪那场被记录为“交恶之始”的会面之前。
数个世纪的鸿沟,冰冷地横亘在逻辑与现实之间。
“……!”
指尖无意识地蜷紧,几乎要将无形的光屏捏碎。龙天瞳孔骤然收缩,那一直如深潭般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终于翻涌起足以冻结灵魂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