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换做以前,王德化可不敢如此大包大揽。
可如今情形不一样了,西苑此刻守备极为森严,禁卫、内卫、外卫、庄卫层层设防,整个西苑就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曹化淳、方正化、高起潜这三位统领,正率领着麾下那四千训练有素、勇猛如虎的精锐士卒。
时刻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宛如守护帝王的凶煞杀神,让任何心怀不轨之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那武器装备更是厉害得很,六十二座组炮严阵以待,八门平射炮气势汹汹好似随时要发威,二十六架连珠铳也准备得妥妥当当,仿佛下一秒就能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还有那一万六千枚手雷、五千枚震天雷,威力巨大,光是想想就让人胆寒。在这样固若金汤的防护面前,那些心怀不轨的小喽啰根本就近不了身。
朱有建听着王德化详细地汇报,原本因为担忧而微微皱起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
确实啊,有着如此严密的守备,他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他的嘴角轻轻扬起,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心中暗暗想着:
那些想要搞事情的家伙,尽管放马过来吧,他倒要瞧瞧,他们究竟能折腾出多大的动静!
次日清晨,朱有建早早便踏入御书房。他身着一身素净常服,稳稳端坐于书案之后,那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一丝按捺不住的期待。
本以为那些御史们会如自己昨日所预想的那样,早早前来,可眼巴巴地左等右盼,眼看着日上三竿,却依旧不见半个人影。
他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涌起一股被欺瞒的愤懑,好似自己煞费苦心精心布置的棋局,却没有一个棋子愿意落入其中。
时光悄然流逝,转眼间到了下午未时中刻。
忽地,一阵嘈杂声从远处隐隐传来,那声音犹如涨潮的海水,迅速弥漫开来。朱有建原本略显倦怠的身子猛地一振,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
他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嘴角微微勾起,暗自喃喃自语道:
“总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那副神情,宛如一位经验老到的猎手,终于等来了猎物上钩,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即将开场的这场“精彩好戏”。
也不知若是那些御史们能洞悉此刻朱有建的心思,究竟会露出惊愕的神色,还是满心懊悔呢?
炎阳将西苑染成一片金红,官道之上却骤然腾起喧嚣。
李邦华率领着百余名国子监师生,裹挟着礼部、工部的官吏属员,在路中央一字排开,摆出对峙阵势。
身后旌旗猎猎翻飞,人群中窃窃私语不断,压抑的情绪仿佛即将冲破天际。
而道路前方,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施邦曜,统领着吏部、刑部、兵部、户部的官员,连同四寺及各署三百余人严阵以待,众人肩并着肩,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将前路堵得严严实实。
五百余人当道对峙,叫骂声、争辩声如炸雷般轰然炸开,飞溅的唾沫星子与飞扬的尘土交织,连路旁树叶都被震得簌簌发抖。
陈良谟脖颈青筋暴起,一张脸涨得通红,怒目圆睁着直指施邦曜鼻尖,破口大骂:
“施邦曜!你身为御史台肱股之臣,却背信弃义、倒戈相向,分明是攀附权贵、谄媚求荣的奸佞小人!”
话音未落,施邦曜冷哼一声,跨步上前,宽大的袍袖如惊涛般扬起,字字铿锵地回呛:
“你们这群迂腐书生!
整日空谈治国之道,却连一桩实事都办不成!
放着黎民百姓的疾苦不管,只晓得在党争泥潭里争权夺利,辜负陛下知遇之恩,还有何脸面在此巧舌如簧!”
双方唇枪舌剑激烈交锋,此起彼伏的骂声与争辩声,竟比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更令人胆寒,这场不见刀光的文臣“厮杀”,将朝堂倾轧的残酷展露无遗。
御史们扯着嗓子,言辞似连珠炮般猛烈发射,说词天花乱坠,唾沫飞溅,前排官员的衣袍瞬间被喷溅得满是唾沫星子。
孟兆祥等人哪肯轻易服输,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言语如滔滔江水汹涌奔腾,那气势仿佛不将对方辩得哑口无言就绝不收兵。
施邦曜负手肃立,身姿挺拔如古松,周身散发着沉稳坚毅的气息。
作为“阳明学派”的坚定践行者,他始终将“知行合一”奉为圭臬,把格物致知的理念深深融入治国理政的实践之中,是朝堂上下公认的实干派。
自蒙皇帝破格提拔为左副都御史,他却一反众人想象,鲜少在朝会中高谈阔论——在他心中,每一句话都必须以事实为根基,绝不容许虚妄之言从口中流出。
二月末,李自成大军踏入山西的消息传来,施邦曜心急如焚,当即向兵部建言,力主即刻传檄天下,召集勤王之师。
然而,兵部尚书张缙彦却以“未得圣谕”为由,推诿拖延,错失了最佳时机,致使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平日里,他在地方任职时政绩卓着,最厌恶那些空谈治国理想,却毫无实干能力的人。
此刻,他与都察院御史们当街对峙,双方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与治国理念激烈交锋,仿佛水火相激,一触即燃。
施邦曜目光如炬,看着眼前这些只会滔滔不绝却拿不出实际举措的御史们,心中已然燃起了要以理服人的斗志。
昨日都察院内喧闹如鼎沸,弹劾奏疏纷飞似雪片,争论声浪几乎掀翻飞檐。施邦曜抱臂斜倚廊柱,冷眼看着同僚们群情激愤,眼底翻涌着洞悉一切的幽光。
待声浪稍歇,他便如暗夜游隼悄然行动,暗中联络凌义渠、刘理顺等阳明学派的同门。
几人于密室中彻夜长谈,烛火明明灭灭间,定下计策:
布下暗桩紧盯都察院动向,一旦察觉异动,即刻率众拦截。
谁料御史们竟剑走偏锋。
施邦曜原算准他们会取捷径出城串联,早早在要道布下天罗地网。
却不想这群人另辟蹊径,偏选绕远的安定门出城,专挑眼线薄弱处穿行。
等他接到密报时,御史们的车马已快逼近西苑。
施邦曜当机立断,率众策马狂奔,马蹄踏碎晨雾,终于在西苑门前堪堪截住去路。
望着对面喘着粗气却仍神色倨傲的御史,他心头微沉——
这场暗流涌动的博弈,远比预想中更为波谲云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