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郢案让年前变得热热闹闹,但对于很多人家来说,并不在意这些事,毕竟与自己无关。
伴着劈里啪啦的爆竹声,姜家的宅院里传来劈里啪啦的吵闹声。
“这酒钱怎么不对?”
“这是用来给姜家祖宗们祭祀酒!姜家人喜欢喝什么,我最清楚!就得买这种!就是这么贵!”
“天啊,祖宗们看看吧,我们尽心尽力为了姜家,人家却只在乎自己的钱,认为我们贪钱——”
“大嫂,勇武伯府娶阿蕊,不过是碍于婚约,你就算把整个姜家的钱都送过去当嫁妆,人家也不会高看我们姜家一眼。”
“不许欺负我娘!吃我一剑!”
“哎呦,你个小丫头片子!滚开——早晚也是泼出去的水!跟我姜家有什么关系!”
“阿萌——”
“她二叔二婶,你们别再闹了,账册不查了,你们拿走吧拿走吧——”
朱云霄站在姜家门外,高大的院墙,厚重的大门也挡不住其内传来的吵闹声,他抬头看匾额御赐的威武两字,不知是否今年忘记补漆了,显得有些黯淡。
朱云霄嘴边闪过一丝嘲笑。
“朱世子来了。”
身后传来问好声。
姜家是御赐的宅院,附近的人家非富即贵。
朱云霄转过身,低眉垂目对两边出来挂桃符的邻居们抬手一礼:“请街坊们多多担待,多多照看。”
邻居们纷纷还礼“世子”“伯爷可好?”“恭喜世子晋升。”“真是虎父无犬子。”
说笑声掩盖过内里的吵闹,直到门被人打开。
“姑爷。”
门房谄媚地笑。
在内里姜蕊也正匆匆过来。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她挤出一丝笑问。
“今年不能在家过年,所以我今日特意回来看看,明日就走。”朱云霄说,示意身后的仆从,“我母亲让送些年礼来。”
姜蕊忙说:“伯母先前已经送过来了。”
朱云霄一笑:“谁说不能送两次的?”又压低声音,“这是专门给你和阿萌过年用的衣服首饰。”
姜蕊看着他,眼睛发红,神情委屈又感激。
朱云霄不让她再说话,与她一起进去,门房以及躲在院子里的仆从们争先恐后来接礼物,但被朱云霄的仆从们驱赶开……
门外的邻居们看着这一幕,神情羡慕又遗憾。
“多好的世子啊。”
“姜家小姐命真好,没了爹,但有个好夫婿。”
“等成了亲,姜小姐就脱离这泥潭,过好日子去。”
……
…….
朱云霄坐在姜家的厅堂里,接过茶但没有喝,只握在手里。
因为姜母被气的晕过去,也不想强撑着见朱云霄,便让姜蕊招待。
姜蕊不想总跟朱云霄说家里的烦心事,但又知道云霄会关心,只是她原本就不出门,一时也没什么话题,还好突然想到先前在秦莹酒楼的事……
“先前我还记着你的叮嘱,给那位杨小姐作证。”她说,“没想到紧接着发生了冀郢的大事,也没人再顾着这点小事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吧。”
朱云霄脸上浮现笑容,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件事……”
他要说什么,又停下来。
“……也不一定,过了年再看,但应该不会有什么要紧。”
说到这里又是一笑。
看起来很高兴,姜蕊也松口气,要说什么,门外管家急急忙忙进来:“小姐,宫里刚送来消息,今年宫宴取消了。”
宫宴取消了?
姜蕊站起来神情惊讶。
自从新帝登基以来,每年正月里皇帝会举办宴席,有品级的官员命妇携带子女都要在那一日进宫赴宴,与帝后同乐。
姜家也是有资格进宫的,皇帝还会特意请姜家母女上前问候。
这也是姜氏母女次数不多的觐见机会。
“说今年不在宫里宴请了,要在行宫猎场举办演武宴,因为是演武,所以限定皇亲国戚以及指定的文武官员携带子侄参加。”
演武宴?
姜蕊看向朱云霄。
朱云霄微微点头:“昨夜军中的确接到了消息,所以才今年不回来过年了,要准备护驾。”
这样啊,那妇人女子们就不用去了。
姜蕊心想,虽然姜家是武将,但她和妹妹都是女儿……
“这样也好,你和伯母可以好好歇息,不用去宫里应酬了。”朱云霄说。
每年的宫宴对母亲来说也是一种折磨,看着别人家夫妻子女繁盛,母亲总要伤心,姜蕊点头应声好。
朱云霄不再多留告辞出去了。
走到门口,就听得后边传来姜家二叔二婶的声音。
“天也,竟然连宫宴都没资格去了?”
“宫宴不参加,我们姜家早晚要被皇帝忘记!”
“你那好女婿呢,让他提携一下,带着你去啊。”
姜蕊听到身后的喧嚣,脸色涨红,对朱云霄示意:“你先回去吧。”
门关上,将吵闹声挡在内里。
朱云霄催马走出了姜家所在,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昨夜送消息的说,皇帝因为白马镇匪贼肆虐很生气,所以要通过演武来督促大家尽职尽责,不可荒废懈怠。
白马镇事件后,城中议论纷纷,军中也议论纷纷。
从这些议论中他终于得到一个信息。
曾经的猜测也终于有了答案。
朱云霄看向前方,杨家小姐,那个死了的,以及活着的,果然身份不一般。
……
…….
“太好了,不举办宫宴真是太好了!”
定安公抚掌欢喜。
定安公不是武将,也不是皇亲国戚,而且,皇帝这次也不会特意指定让他去,确切说,他觉得这次不举办宫宴,举办演武宴,就是为了指定不让他去。
“这一下,咱们不用带着子女进宫,陛下也不用见到不想见的她了。”
定安公夫人也猜到了,甚至那宣旨来的太监还故意透露,这是皇后娘娘的提议。
皇后娘娘不想见他们,更不想见到那个杨落,所以绝不允许她们进入皇城。
定安公夫人忍不住叹气,又有些委屈。
她闭门多少日子了,都快如同庙里清修了。
其他的倒也罢了,宫宴还是很想去的。
杨慧也一直等着呢。
结果过年的最后两天,等来这个消息。
“其实就算举办宫宴。”她忍不住说,“我们也不会带杨落去啊。”
“你说不带就能不带?”定安公瞪眼,“别忘记了她可是公主伴读,又是祭酒弟子,万一那丫头闹起来……”
自从这杨落进了家门,出了多少意外事了。
还是陛下一言九鼎,谁都别去,更稳妥。
定安公拍了拍心口靠在椅背上:“这下可以安安生生过个年了。”
他的话音刚落,有管家跌跌撞撞跑进来“公爷——不好了——绣衣来了——”
什么?来干什么?皇帝终于忍不住要处置掉他们了?定安公急着起身差点摔倒,厅外旋即有清亮的声音跟着管家传来。
“公爷,别怕,不是抄家来的。”
一身黑衣摇曳的卫矫笑盈盈走进来,说罢又瞪了那管家一眼。
“难道我登门就是为了抄家?别忘记了,我也算是你们家的亲戚。”
亲,亲戚?定安公夫妇瞪圆眼,看着眼前这个眉眼绮丽的年轻人,什么亲戚?哪来的亲戚?
“你们家杨落,是我师妹啊。”卫矫笑说,“师妹的舅父,也就是我舅父嘛。”
他说着哎呀一声。
“我失礼了,年节登门忘记给舅父舅母带礼物了。”
说着转头问已经在厅内站成一排绣衣。
“最近抄了谁家?还有什么好东西?取来给定安公,不,我的舅父舅母送上。”
定安公夫妇面色涨红,双耳嗡嗡。
太可怕,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果然不是正常人会说出的话!
这疯子!
“都尉,别说笑了。”定安公结结巴巴说,“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卫矫直接在主座上坐下来:“我今日不是为陛下办差,是为我的老师跑腿,来给师妹送个好消息。”
老师?
祭酒?
那就是有关学业的事了,定安公松口气,那就是读书写字了,好好好,在家闭门读书写字更安稳了。
“是什么…….”他忙问。
卫矫看着他,微微一笑:“请师妹参加陛下今年的行宫演武宴。”
参加,演武宴。
定安公一口气没提上来。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