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彩钢瓦顶上敲出重金属般的鼓点,盛羽抹掉睫毛上凝结的冰晶,发现那是从通风管裂缝渗进来的雨水。
他背靠的化学原料桶印着1997年的生产日期,铁皮接缝处滋生的霉斑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颤动,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掌心里躺着那枚核桃大小的青铜铃铛——这是三天前从陈老当铺顺走的“添头”。
此刻它表面浮着层糖霜似的幽蓝光晕,当盛羽用指甲划过铃舌时,二十四个等分的切面突然折射出类似教堂彩窗的虹光,在潮湿墙面投下旋转的星图。
“这玩意儿绝对和罗盘是同一批出土的。”盛羽用虎口卡住因精神力透支而发抖的手腕,青铜铃铛内部传来沙沙声,仿佛有人隔着时空在摇晃装满天体仪碎片的沙漏。
他摸出手机打开紫外线验钞灯,当紫光扫过铃铛底部的莲花纹时,暗格里突然弹出一枚刻满楔形文字的银针。
远处传来铁门铰链的呻吟声,盛羽条件反射地滚进两排原料桶形成的夹缝。
他的后颈突然泛起针刺感,这是穿梭器赋予的危险预知在报警。
三小时前李强手下打穿他左肩的那颗子弹还在发烫,现在伤口附近的皮肤已经呈现出半透明的琉璃质感。
“五个集装箱都翻过了,只剩c区仓库。”王浩的战术靴碾过碎玻璃的声音像毒蛇吐信,“那小子挨了峰哥特制的神经毒素弹,跑不远。”
盛羽屏住呼吸看着自己左手彻底化作星光流动的虚影,这代表穿梭器进入了强制休眠状态。
他摸到腰间别着的强光手电筒,用牙齿咬开开关后猛地抛向仓库另一端。
当破风声惊动搜查者时,他趁机将青铜铃铛按进积水的泥地里。
“在那里!”四个红点瞬间锁定滚落的手电筒,消音器的闷响与钢架被击中的火花同时炸开。
盛羽贴着墙根阴影移动,发现浸泡过铃铛的泥水正在凝结成胶状物,某种类似甲骨文的符号从水渍里浮出来,组成指向东北角的箭头。
追兵的手电光柱突然扫过盛羽藏身的氯气罐,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钻进生锈的管道夹层。
腐臭的冷凝水顺着领口流进后背,青铜铃铛却反常地开始发烫。
当王浩掀开最后一块防尘布时,盛羽看见铃铛内部旋转的星图突然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赵萱在咖啡馆转动方糖时,指尖也曾划过同样的轨迹。
“出来吧盛先生。”李强的声音混着雪茄味飘进来,“把陈老头私藏的好东西交出来,我保证让你选个舒服点的死法。”
盛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楔形文字正在他视网膜上重组。
当王浩的匕首距离通风管道只剩半米时,青铜铃铛突然发出鲸歌般的低频震动,仓库顶棚的积雨像被按了暂停键,凝成无数悬浮的水晶棱镜。
李强的手下们同时按住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他们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挣扎的章鱼触手。
盛羽趁机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银针上,当血珠渗入刻痕的刹那,整个仓库的照明电路突然过载,所有光源都变成跳动的深蓝色。
“那小子在搞电磁干扰!”王浩的夜视仪炸出电火花,而盛羽正看着自己虚化的左手重新凝实。
青铜铃铛表面的星图此刻清晰映出二十八宿的方位,当参宿七的标记亮起时,他听见三公里外传来赵萱跑车特有的V12引擎轰鸣声。
暴雨中突然亮起六道雪白的车灯,李强对着耳麦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盛羽握紧发烫的青铜铃铛缩进原料桶阴影里,没发现背后的铁皮正被某种能量场融化成液态。
那些悬浮的雨滴开始逆着重力上升,在仓库顶端汇聚成巨大的发光水母,而铃铛内部的银针已经自动指向西北方三十度——那里是赵氏集团新收购的量子实验室坐标。
盛羽的帆布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泥点,在霓虹灯下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
他裹紧浸透雨水的夹克,青铜铃铛贴着心口的位置正在持续发烫,像是揣了块刚出膛的子弹壳。
街角24小时便利店的LEd屏闪烁着“台风红色预警”,滚动字幕的冷光映在他侧脸,将那道新添的擦伤照得发亮。
“这可比黑市悬赏榜有意思多了。”他舔了舔发苦的齿缝,三天前赵萱递来的方糖纸还折成六芒星躺在裤袋里。
当时那女人戴着香槟色蕾丝手套的指尖,在杯沿敲击出的频率,竟和铃铛内部齿轮转动的节奏完全吻合。
雨丝在穿过某片区域时突然变得粘稠,盛羽猛地刹住脚步。
前方巷口的炒面摊冒着热气,老板娘裹着枣红色头巾的模样与平日无异,但本该飘着葱油香的位置,此刻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他假装系鞋带蹲下身,指尖触到地面瞬间,几粒未融化的冰晶突然悬浮起来,排列成张薇地下情报站独有的三叶草标记。
青铜铃铛突然发出蜂鸣,他摸出那枚刻满楔形文字的银针,发现针尖正在自动转向三点钟方向。
五百米外“蓝调”酒吧的霓虹招牌下,三辆黑色路虎的车窗同时降下半指宽缝隙——这个距离足够狙击手锁定目标。
“李老板的迎宾阵仗够隆重的。”盛羽退进身后便利店,货架间游弋的监控摄像头齐刷刷转向冷冻柜。
他抓起两包方便面走向收银台,余光瞥见玻璃门外晃动的影子比正常人矮半头——那是王浩豢养的侏儒杀手惯用的障眼法。
收银员戴着口罩的眼睛突然瞪大,盛羽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见自己留在雨幕中的脚印正泛着磷火般的幽蓝。
青铜铃铛在此时震动起来,货架上的金属罐头集体发出共鸣,当第一个罐头开始滚动时,他抓起找零的硬币抛向空中。
“叮——”
硬币落地的脆响像是某种信号,整排货架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轰然倾倒。
盛羽在漫天飞舞的薯片袋中冲向员工通道,身后传来消音器特有的闷响,子弹擦着他耳廓钉入防火门,炸开的木屑里混着淡紫色的神经毒素结晶。
消防通道的应急灯被人为破坏,盛羽却看得清墙面上新添的鞋印——四小时前张薇的高跟鞋曾在这里留下独特的菱格纹。
他摸到防火门把手时,青铜铃铛突然变得冰凉,门缝渗进来的风裹挟着海盐与龙舌兰酒的气息,这是蓝调酒吧地下密道的味道。
“见面礼够别致的。”他对着通风口闪烁的红外探头比口型,从腰间抽出强光手电筒。
当光束扫过第三块地砖时,青铜铃铛表面的星图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二十八宿中的危宿正在对应位置疯狂闪烁。
追击者的脚步声在拐角处响起,盛羽却蹲下身开始敲击地砖。
当第七下敲击与铃铛的震动频率重合时,整块地砖突然翻转,露出下方幽深的滑道。
他毫不犹豫地跳进去,在失重感袭来的瞬间,看见头顶的暗道口被某种胶状物重新封死,那材质与仓库里凝结的泥水如出一辙。
滑道尽头是间充满电子设备的地下室,盛羽撞翻了两台老式显像管显示器才稳住身形。
墙面上贴满不同角度的卫星云图,其中三张用红笔圈出的区域,正是他这周被迫使用空间穿梭器的坐标。
“陈老头果然留了后手。”他扯开黏在伤口上的衣料,发现琉璃化的皮肤下隐约浮现出甲骨文纹路。
青铜铃铛在触碰到工作台时自动解体,二十四枚齿轮悬浮在空中,重组出微缩版的银河系投影。
当银针指向室内的古董座钟时,盛羽突然想起张薇上个月收购过一批民国时期的钟表零件。
地下室突然响起机械齿轮咬合的声音,盛羽闪身躲进档案柜阴影里。
东南角的保险柜正在自动旋转密码盘,柜门弹开的瞬间,他看见里面躺着半枚断裂的玉璜——那豁口的形状,竟与赵萱项链坠子上的残片完全契合。
“看来我们的天才小朋友需要点提示?”贴在柜门内侧的便签纸突然自燃,张薇特有的蔷薇香水味在焦痕中弥散。
盛羽用银针挑起灰烬,发现残留的纸灰排列成经纬度坐标,定位点正在赵氏集团码头仓库附近。
青铜铃铛在此刻发出潮汐般的嗡鸣,盛羽转头看向墙角的落地镜,镜中自己的瞳孔正交替闪烁着金银双色。
当他伸手触碰镜面时,整块玻璃突然液化,波纹中浮现出李强在蓝调酒吧包间倒酒的画面——琥珀色酒液在杯中形成的漩涡,与铃铛内部星云的旋转轨迹惊人相似。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盛羽迅速将玉璜残片塞进鞋垫夹层。
他退向暗门时注意到,工作台上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表面奶泡竟保持着刚拉花时的天鹅形状——这代表张薇离开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雨又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