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缓缓直起身,收回了搭在秦枭那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脉搏上的手。
脸上那点虚假的“急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火山爆发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怒意!如同即将喷发的冰山,寒意刺骨。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刚刚淬火、寒光四射、饱饮鲜血的利剑,缓缓扫过雅间内每一个人——
惊魂未定、满脸鼻涕眼泪和白沫、瘫坐在地如同烂泥的柳氏,那几个手足无措、脸色惨白如纸、眼神躲闪的仆役,以及那些虽然隔着屏风珠帘、却仿佛能被他目光穿透的“见证者”!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人灵魂发颤。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柄依旧闪烁着幽蓝毒光的匕首上,如同看着一件肮脏至极、令人作呕的垃圾。
整个“观澜阁”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柳氏压抑的、断断续续如同鬼泣的抽噎声,以及秦枭喉咙里那破风箱般嗬嗬的、令人毛骨悚然、象征着彻底废掉的出气声。
烛火跳跃,将秦烈高大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如同审判的神只。
秦烈开口了。
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万载寒冰相互摩擦,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和滔天的、被阴谋激怒的火焰,清晰地传入雅间内每一个角落,也透过门窗,隐隐传到了楼下喧闹的街市:
“好!好狠毒的计策!”
他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冰坨,狠狠砸在众人心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本侯受邀前来,念及一丝血脉之情,听尔等在此惺惺作态,哭诉忏悔!本以为尔等纵有万般不是,终是血亲,尚存一丝悔过之心!
纵使昔日罪孽难消,本侯也未尝不能看在先父的份上,留你们一条苟延残喘的生路!让你们在这高墙之内,了此残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惊雷炸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与凛然正气,如同洪钟大吕,响彻云霄:
“可万万没想到!尔等蛇蝎心肠,豺狼本性,竟丝毫未改!处心积虑设下此等歹毒无比的宴席!
以自身为饵,不惜服毒自戕,也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栽赃陷害于本侯!构陷本侯一个‘手足相残’、‘意图弑弟’的弥天大罪!”
他猛地抬手,如同挥动裁决之剑,精准地指向地上那柄淬毒匕首,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实则控制得恰到好处,彰显着内心的激荡):
“这见血封喉的剧毒匕首!从何而来?!为何会从你秦枭袖中滑落?!
若非本侯早年于北疆军中,为救治伤患,曾随军医钻研过几分医理毒术,更曾亲历过此等‘羊癫疯’(他刻意用了俗名)发作之状,识得此乃急怒攻心、毒气上涌引发的风症前兆!
今日岂非被你等这精心策划的苦肉毒计,陷于万劫不复之地?!跳进这帝都的护城河也洗不清这污名!”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猛地刺向瘫软在地、瑟瑟发抖如同鹌鹑的柳氏,又仿佛穿透了墙壁,直刺那幕后黑手的心脏:
“好一个‘手足相残’!好一个‘意图弑弟’!尔等为了构陷本侯,竟连亲生骨肉、自身性命都可当做筹码!何其歹毒!何其无耻!
虎毒尚且不食子,尔等行径,简直禽兽不如!天理难容!这背后,究竟是谁?!给了你们这天大的狗胆!给了你们这见血封喉的毒刃!给了你们这丧尽天良的毒计?!”
秦烈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霆,充满了被至亲背叛、被阴谋构陷的滔天悲愤与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更有一种身居高位、手握正义、直面污蔑的绝对压迫感!
他字字诛心,句句如刀,将一场精心策划的栽赃陷害,瞬间扭转成了幕后黑手丧心病狂、利用废人实施苦肉毒计的惊天阴谋!
矛头如同无形的利箭,直指那隐藏在黑暗中的二皇子与宰相府!
“是谁?!是谁在背后指使尔等?!”
秦烈怒喝,声震屋瓦,整个望江楼仿佛都在这怒吼中颤抖!“是谁给了尔等这包天的狗胆?!又是谁,给了尔等这见血封喉的毒刃?!说——!”
最后一声怒喝,如同九天神罚降下的惊雷劈落!
带着接近宗师级武者那磅礴浩瀚的精神威压和铁血沙场磨砺出的尸山血海般的恐怖煞气,轰然席卷整个雅间!
“噗通!”柳氏直接被这恐怖的威压和话语中揭露的、远超她想象的可怕真相吓得魂飞魄散,白眼一翻,连哼都没哼一声,彻底晕死过去,如同一条死狗。
那几个仆役更是双腿一软,面无人色,噗通噗通跪倒一地,浑身抖如筛糠,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屏风后,两位年轻御史脸色煞白,手中的记录簿早已掉落在地,看向秦烈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后怕和一丝被愚弄的愤怒。
宗正寺的老执事更是手抖得厉害,看向瘫在轮椅上如同活死人、口角流涎的秦枭和晕厥如同烂泥的柳氏,眼中再无半分同情,只剩下浓浓的厌恶和惊悸,飞快地在记录簿上写着什么。
隔壁雅间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楼下茶馆,短暂的寂静后,轰然炸开了锅!各种惊呼、议论、愤怒的猜测如同沸水般翻腾起来!
“天啊!原来是这样!苦肉计!栽赃!”
“服毒陷害!太狠毒了!连自己儿子都利用!”
“简直不是人!禽兽不如!虎毒不食子啊!”
“谁?谁指使的?二皇子?宰相府?肯定是他们!”
“镇北侯真是…真是…差点被冤死啊!好险!”
“我就说嘛!侯爷在北疆何等英雄,护国卫民,怎会做这等下作之事!原来是被人构陷!”
“秦枭也是活该!报应!这下彻底废了!”
舆论,在秦烈这雷霆万钧、正气凛然的反击下,瞬间逆转!如同溃堤的洪水,冲垮了对方精心构筑的污蔑之墙!
秦烈不再是“意图弑弟”的冷血凶手,而是被至亲背叛、被幕后黑手以毒计构陷的悲情受害者!一个险些被污名毁掉的大夏功臣!一个洞察奸谋、力挽狂澜的英雄!
秦烈冷冷地扫了一眼瘫在轮椅上、口角流涎、眼神空洞涣散如同木偶的秦枭——
这个曾经野心勃勃、与他争夺一切的“弟弟”,此刻经脉尽毁,喉舌麻痹,口不能言,眼不能视,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彻底沦为比死人多一口气的废人,生不如死。
又看了一眼地上昏厥如同死狗的柳氏和那几个抖如筛糠、面无人色的仆役。尘埃落定,杀局已破,留下的只是一地狼藉和彻底的毁灭。
“柱子!”秦烈声音冰冷,如同北疆终年不化的寒冰。
“末将在!”柱子按刀上前,杀气腾腾,如同出鞘的利刃。
“将这两个构陷本侯的罪人,”秦烈指着如同活死人的秦枭和昏厥的柳氏,语气森寒,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
“连同这些助纣为虐的爪牙,给本侯‘好好’地押回镇北王府!严加看管!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去!待本侯查明幕后主使,再行发落!”
“好好”二字,咬得极重,意味着最严密的监控和最冷酷的囚禁。
“遵命!”柱子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几名如狼似虎、早就憋着一股怒火的烈风亲卫立刻上前,如同拖死狗般将昏厥的柳氏粗暴架起,
又小心翼翼(实则动作间充满了鄙夷与厌恶)地将那瘫软如泥、口不能言、彻底废掉的秦枭连同沉重的轮椅一起抬起。
那几个仆役也被粗暴地反剪双手,押了起来。
一行人,在无数道复杂目光(震惊、后怕、鄙夷、同情)的注视下,狼狈不堪、如同丧家之犬般被押出了“观澜阁”,押下了喧嚣的望江楼。
来时精心准备的“苦情大戏”,落幕时只剩下一地狼藉、一个彻底废掉的棋子和一个昏死的妇人,以及彻底失败的耻辱。
秦烈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楼下被亲卫押送、迅速消失在华灯初上、人流如织的街道尽头的那辆载着废人与昏妇的马车。
玄色锦袍上被酒液浸湿的深痕在晚风中渐渐变得暗沉冰冷。他脸上的怒意缓缓敛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寒与洞悉一切的平静。
这一局,对方搬起的石头,终于结结实实、狠狠地砸在了他们自己的脚面上。
而且,砸得粉碎,连带着脚骨一同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