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的腊月,京城飘起了今冬第一场雪。靖王府的琉璃瓦上积了层薄雪,映着廊下红灯笼,倒也有了几分年味。可林晚晚却瞅着满府的素净直撇嘴——这古代过年也太没气氛了,除了挂俩灯笼,跟平时没啥区别!
“秋菊,把那桶浆糊拎过来!还有福字,都摊开了!”林晚晚穿着件大红色的织锦比甲,袖子挽得老高,露出里面藕荷色的中衣,活像个准备大干一场的灶王爷。
秋菊抱着一摞红纸跑出来,纸上是林晚晚昨儿个熬夜写的“福”字——说是写,不如说是画,每个字都歪歪扭扭,撇捺间还带着飞白,透着股子东北大妞的豪放劲儿。“王妃,您这福字……咋跟画符似的?”
“去你的!”林晚晚拍了她一下,“这叫艺术!咱东北过年,讲究的就是个红火热闹,福字得大大方方贴起来,越多越好!”她叉着腰扫了眼正院,“就从垂花门开始,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给我贴满咯!”
下人们面面相觑,手里拿着浆糊刷子不敢动。管家搓着手上前:“王妃,这福字……不是该正着贴吗?您看这倒着贴,怕是不合规矩吧?”
“啥规矩不规矩的!”林晚晚把眼一瞪,“俺们东北那旮瘩,过年就得倒贴福!这叫‘福倒(到)了’,寓意着福气临门!懂不?”
正说着,萧玦披着玄色斗篷从外面回来,靴底还沾着雪沫子。他一进门就看见满院的红纸条,林晚晚站在梯子上,正指挥着小厮往门上贴倒着的福字,眉头顿时蹙了起来:“晚晚,你在做什么?”
林晚晚从梯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浆糊,献宝似的指着门上的福字:“王爷您看!俺们东北过年的讲究,福字倒着贴,福气就到了!”
萧玦盯着那歪歪扭扭、倒悬着的“福”字,又看了看林晚晚亮晶晶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福倒了,听起来像‘福到了’,可看着总觉得……不吉利。”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有人把福字倒着贴,这要是让宫里的老佛爷知道了,怕是又要念叨半天。
“哎呦我去!王爷您这思想得解放解放!”林晚晚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这叫谐音梗,懂不?就是图个吉利话!您跟我念:福倒(到)了!”
萧玦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喉结滚动了一下,耳根悄悄泛红:“福……倒了?”
“不对不对!”林晚晚跺脚,“是‘福到了’!发音得带点咱东北的味儿,来,跟我学:福——到——了!”她故意把“到”字拖得老长,尾音往上翘。
萧玦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终于憋出一句带着点别扭腔调的:“福到了。”
“哎!对喽!”林晚晚笑得见牙不见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嘛!王爷您看,这多顺嘴!”
旁边的管家和秋菊早就憋得满脸通红,见王爷真的跟着念了,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低下头,肩膀抖得像筛糠。
萧玦瞪了他们一眼,可脸上却没什么怒意,反而伸手捏了捏林晚晚的脸颊:“胡闹。”
有了王爷的“默许”,林晚晚更是干劲十足。她亲自爬上梯子,把最大的一个福字倒贴在正院的大门上,还特意用浆糊抹了厚厚一层:“这下好了,咱王府的福气,想跑都跑不了!”
下人们见状,也纷纷效仿,一时间,靖王府的角角落落都贴上了倒着的福字——有的贴在门框上,有的贴在窗棂上,甚至连厨房的水缸、马厩的门上都没放过。有个小厮手滑,把福字贴得歪七扭八,被林晚晚看见了,叉着腰喊道:“哎哎哎!那个谁,你贴的啥玩意儿?跟喝醉了似的!福字得端端正正倒着贴,知道不?”
小厮红着脸赶紧调整,旁边的秋菊小声嘀咕:“王妃,这倒着贴还分端不端正啊?”
“那当然!”林晚晚一本正经,“这代表咱对福气的尊重!”
到了傍晚,整个靖王府已经被红色的福字覆盖,远远看去,像披了件花红柳绿的外衣。下人们聚在一起,偷偷学着林晚晚的腔调念叨:“福到了!福到了!”一边念一边笑,年味瞬间就起来了。
萧玦站在廊下,看着满府的倒福字,又看看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指挥下人们挂灯笼的林晚晚,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活了这么多年,过了无数个规矩森严的年,却从未像今年这样,觉得如此热闹,如此……鲜活。
贴完福字,林晚晚又盯上了年夜饭。“王爷,咱东北过年,饺子是必须的!今儿个咱包酸菜猪肉馅的,保准香掉你下巴!”
萧玦挑眉:“本王的厨房,何时成了你的东北菜馆?”话虽这么说,却还是任由林晚晚拉着他进了厨房。
厨房里,秋菊已经和好了面,管家抱着颗大酸菜站在一旁,看着林晚晚剁馅的架势——菜刀在她手里上下翻飞,“咚咚咚”的声音震得案板直颤,活像在打鼓。
“王爷,您也别闲着,帮我擀皮!”林晚晚塞给萧玦一个擀面杖。
萧玦看着手里的擀面杖,又看了看林晚晚沾满面粉的脸,无奈地摇头。他这辈子握过毛笔,握过刀剑,却从未握过这玩意儿。笨拙地拿起面团,刚擀了一下,面皮就成了不规则的形状。
“哎呦喂,王爷您这手艺,跟俺们村三岁小孩有的一拼!”林晚晚哈哈大笑,上前握住他的手,“看好了,手腕用力,边儿薄中间厚……对,就这样!”
两人靠得极近,林晚晚身上的皂角香混着酸菜味,钻进萧玦的鼻子里。他看着她认真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手上的动作也渐渐熟练起来。
下人们躲在厨房门口偷看,只见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爷,此刻穿着围裙,笨拙地擀着饺子皮,时不时被王妃逗得嘴角上扬——这场景,怕是能记一辈子!
年夜饭吃得热热闹闹,一桌子东北菜:酸菜白肉锅、熘肉段、地三鲜……连主食都是贴饼子。萧玦起初还有些不习惯,可尝了一口酸菜饺子后,竟接连吃了三大盘,看得林晚晚直咋舌:“王爷,您这是准备把俺们东北菜全打包啊?”
吃过晚饭,林晚晚又掏出个纸包,神秘兮兮地拉着萧玦往后院走:“王爷,俺给你准备了惊喜!”
后院空地上,林晚晚小心翼翼地拿出里面的东西——竟是几挂鞭炮和几个二踢脚!这还是她托人从民间弄来的,费了不少功夫。
“晚晚,这玩意儿危险。”萧玦皱眉,伸手想拿开。
“没事没事!”林晚晚摆摆手,拿出香烛点燃,“俺小时候在东北,过年不放鞭炮,那叫啥过年?王爷您看好了,这叫二踢脚,能窜上天!”
她把二踢脚插在雪地里,点燃引信,赶紧拉着萧玦往后退。“砰!”第一声炸响,吓得萧玦下意识把林晚晚护在怀里。紧接着“啪!”第二声在半空中炸开,火星子溅在雪地上,像撒了一把星星。
林晚晚从他怀里探出头,眼睛亮晶晶的:“王爷,好看不?”
萧玦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又看了看空中散落的火星,紧绷的嘴角终于彻底松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好看。”
那一晚,靖王府的上空时不时响起鞭炮声,惊飞了几只栖息的飞鸟。林晚晚拉着萧玦,像个孩子似的在雪地里又蹦又跳,嘴里喊着:“福到了!福到了!”
萧玦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通红的鼻尖和被寒风吹乱的发丝,心里某个角落彻底融化了。他想,也许倒贴福字真的能带来福气——至少,他的福气,已经实实在在地站在他面前了。
大年初一,林侯府的老夫人派人来请他们去拜年。林晚晚特意给萧玦选了件红底黑纹的锦袍,自己则穿了身东北大花袄,头上还插了朵大红色的绒花,喜气洋洋。
刚到林侯府,老夫人就被靖王府的“新气象”惊得差点掉了眉毛:“晚晚,我听说你们靖王府……贴了一院子倒着的福字?”
林晚晚得意地挺了挺胸:“祖母,这您就不懂了吧?这叫‘福倒(到)了’,是俺们东北的讲究!”
老夫人看着她身后的萧玦,只见他难得地没有板着脸,反而微微颔首:“母亲,晚晚说得对,是‘福到了’。”
老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罢了罢了,只要你们小俩口过得开心就好。只是这倒福字……下次少贴点,免得外人笑话。”
林晚晚吐了吐舌头,偷偷冲萧玦眨了眨眼。萧玦看着她调皮的样子,眼底满是纵容的笑意。
这个年,靖王府过得鸡飞狗跳,却也热闹非凡。倒贴的福字、酸菜饺子、震天响的二踢脚……这些来自东北的年俗,像一颗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规矩森严的靖王府激起了层层涟漪,也让那个曾经的冷面阎王,彻底变成了一个会陪着媳妇倒贴福字、吃酸菜饺子、在雪地里放鞭炮的“东北憨婿”。
而林晚晚看着身边笑得温柔的萧玦,心里暖洋洋的。她想,这古代的年,有了王爷和东北味,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至于那些倒着的福字?就让它们在靖王府的门上,好好“倒”着吧——毕竟,属于她和萧玦的福气,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