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卷着国子监的墨香,溜进女子书院的辩经堂。紫檀木长案前,二十来个锦衣华服的贵女分成左右两列,头顶的琉璃灯把她们脸上的脂粉照得发亮。林晚晚跷着二郎腿坐在末席,手里转着支狼毫笔,听着对面李嫣然抑扬顿挫的陈词,差点打起哈欠。
\"……是以圣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此'德'非愚钝之谓,乃柔顺恭谨、端庄娴静之品。若女子皆如野马脱缰,世道安得不乱?\"李嫣然一袭月白襦裙,手持象牙笺,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林晚晚身上,\"就如某些人,言行粗鄙,动辄诟骂,此等做派,安能称'德'?\"
满场贵女的目光齐刷刷射向林晚晚,有看好戏的,有担忧的,还有等着看她出糗的。林薇薇坐在李嫣然下首,嘴角噙着冷笑,用团扇遮着半张脸,跟旁边的张小姐使眼色。
林晚晚把狼毫往案上一拍,\"啪\"的声响惊飞了梁上筑巢的燕子。她蹭地站起来,月白裙摆扫过砚台,溅起几点墨星子:\"李嫣然,你搁这儿扯犊子呢?\"
李嫣然脸色一沉:\"林晚晚,此处是辩经堂,非你撒野之地!\"
\"撒野?\"林晚晚叉着腰,嗓门跟敲锣似的,\"我看你才是瞎掰扯!你说女子以德为贵,那你先说说,'德'是个啥玩意儿?\"
太傅捻着银白胡须,坐在上首饶有兴致地看着:\"林晚晚,你且说来听听。\"
\"好嘞!\"林晚晚清了清嗓子,\"在我那儿,'德'就是不害人、不装蒜、不背后捅刀子!就像我奶说的,咱东北人讲究'敞亮',有啥说啥,不藏着掖着。咋的,难不成我跟你似的,表面装林黛玉,背地里给人使绊子,就算是'有德'了?\"
李嫣然气得手抖:\"你...你血口喷人!\"
\"我喷你咋了?\"林晚晚往前跨一步,\"就说上次你故意把我的策论换成菜谱,还跟先生说是我自己弄错了,这叫啥?这叫'德'?我看叫缺德!\"
满场哗然。李嫣然的脸\"唰\"地白了,她没想到林晚晚会当众揭短。
林薇薇见状,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姐姐,嫣然姐姐也是无心之失,你何必揪着不放?女子当以宽容为德,姐姐这般咄咄逼人,怕是有失体统吧?\"
\"哟呵,林薇薇你也来凑热闹?\"林晚晚斜睨她,\"你娘教你装白莲花的时候,没告诉你啥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上次你把我的绣花针藏起来,害我被嬷嬷骂,这就是你说的'宽容'?\"
林薇薇被戳中痛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天憋出句:\"你...你胡说!\"
\"我胡说?\"林晚晚冷笑,\"行,咱不扯这些鸡毛蒜皮的。就说这'三从四德',凭啥女子就得从父从夫从子?男人就不用从了?我爹听我奶的话,我爷听我奶的话,咋到了女人这儿就得'从'了?这叫啥?这叫双标!\"
太傅抚掌大笑:\"有意思,继续说!\"
\"再说这'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林晚晚掰着手指头数,\"妇德就是不害人,这没错;妇言就是说话敞亮,别拐弯抹角;妇容就是干净利落,别整天浓妆艳抹跟妖精似的;妇功就是会干活,别好吃懒做。可要是有人把'妇德'当成装柔弱、使阴招的幌子,把'妇言'变成搬弄是非的工具,这德还有个屁用?\"
她越说越激动,走到大堂中央,指着李嫣然和林薇薇:\"就像有些人,表面上'德言容功'样样精通,背地里算计这个、陷害那个,这种'德',白给我都不要!我林晚晚就是说话直、脾气爆,但我活得敞亮!我没害过任何人,没装过蒜,这就叫'德'!\"
全场死一般寂静,连窗外的蝉鸣都停了。太傅捻须的手顿住,眼睛亮得惊人。李嫣然和林薇薇面如死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突然,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接着掌声越来越响,连坐在角落里的几个老嬷嬷都忍不住点头。
\"说得好!\"
\"林大小姐真敞亮!\"
\"比那些装模作样的强多了!\"
李嫣然指着林晚晚,气得说不出话:\"你...你这是歪理邪说!圣人之言,岂容你如此曲解!\"
\"圣人之言咋了?\"林晚晚挑眉,\"圣人还说'有教无类'呢,咋没说'有女无类'?再说了,圣人要是活到现在,指不定还觉得我这话在理呢!\"
太傅哈哈大笑,站起身:\"妙!妙啊!林晚晚此论,虽言辞粗鄙,然立意新颖,直指本心!所谓'德',本就是知行合一,而非表面文章。李嫣然,你可服?\"
李嫣然脸色惨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最后福了福身,狼狈地坐下。
林晚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刚想坐下,就听见外面传来通传声:\"靖王殿下驾到——\"
全场又是一阵骚动。萧玦身着玄色常服,带着管家走进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林晚晚身上,见她鼻尖沁着细汗,眼神亮晶晶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太傅赶紧起身:\"王爷怎么有空来此?\"
萧玦摆摆手,走到林晚晚身边,声音不高却清晰:\"路过,听闻此处有精彩辩论,特来一听。\"他顿了顿,看着林晚晚,\"方才所言,本王...深以为然。\"
林晚晚眼睛一亮:\"真的?\"
萧玦点头,目光扫过李嫣然和林薇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女子之德,本就该如林晚晚所言,重在本心,而非虚礼。\"
李嫣然和林薇薇吓得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太傅捋须笑道:\"王爷所言极是!今日之辩,林晚晚胜!\"
林晚晚欢呼一声,差点跳起来:\"耶!听见没?我赢了!\"
萧玦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眼神温柔:\"想要什么赏赐?本王给你。\"
林晚晚眼珠一转,指着萧玦腰间的玉佩:\"我要你这块玉!\"
萧玦一怔,那是他贴身佩戴的暖玉,从未离身。但他看着林晚晚期待的眼神,二话不说解下来,塞进她手里:\"给你。\"
林晚晚接过玉,触手温润,忍不住咧嘴笑:\"够意思!大兄弟!\"
萧玦:\"……\" 又来。
旁边的太傅和贵女们看得目瞪口呆,靖王殿下居然把贴身玉佩给了林晚晚?这关系可不一般啊!
林薇薇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偷偷拽了拽李嫣然的袖子。李嫣然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福了福身:\"王爷,林大小姐虽口才出众,但言行粗鄙,恐有失体统...\"
\"失体统?\"萧玦冷冷打断她,\"本王觉得,比某些心口不一的人强多了。\"
李嫣然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退下。
林晚晚冲她做了个鬼脸,把玉佩揣进兜里,对萧玦说:\"谢了啊王爷!走,请你吃烤串去!\"
萧玦看着她,无奈又宠溺:\"书院重地,成何体统?\"
\"怕啥?\"林晚晚拽着他就往外走,\"太傅都同意了!是吧太傅?\"
太傅笑着点头:\"去吧去吧,别惹事就好。\"
于是,在满场贵女震惊的目光中,林晚晚拽着靖王殿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辩经堂。
\"王爷,你是咋知道我在这儿辩论的?\"路上,林晚晚好奇地问。
萧玦面不改色:\"本王...路过。\"
\"切,又是路过!\"林晚晚撇嘴,\"不过看在你送我玉佩的份上,就信你一回!\"
萧玦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这女子,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两人刚走到书院门口,就看见柳氏派来的周嬷嬷候在那儿,看见林晚晚,赶紧上前:\"大小姐,夫人请您回府,说是有要事商议。\"
林晚晚挑眉:\"要事?是又想给我塞教习嬷嬷,还是想让我给林薇薇腾地方?\"
周嬷嬷脸色一僵:\"大小姐说笑了,夫人只是担心您...\"
\"担心我?\"林晚晚冷笑,\"她不盼着我早点死就不错了!回去告诉她,本小姐忙着呢,没空伺候她演戏!\"
周嬷嬷吓得不敢再言,灰溜溜地走了。
萧玦看着林晚晚:\"柳氏又找事?\"
\"嗨,老花样了!\"林晚晚摆摆手,\"不过现在有太傅和您给我撑腰,她还能咋的?\"
萧玦看着她自信的样子,忍不住说:\"以后有事,告诉本王。\"
林晚晚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一动,点点头:\"知道了,大兄弟!\"
萧玦无奈地摇摇头,却没纠正她。
晚上,林晚晚把玩着萧玦送的玉佩,越看越喜欢。秋菊在一旁笑着说:\"大小姐,王爷对您可真好,那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
\"那是!\"林晚晚得意地扬下巴,\"也不看看你家大小姐是谁!\"
正说着,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来了:\"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去松鹤堂。\"
林晚晚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辩论的事传到祖母那儿了吧?她跟着嬷嬷到了松鹤堂,只见老夫人正拿着封信笑得合不拢嘴。
\"祖母,您叫我?\"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笑得眼睛眯成缝:\"晚晚啊,你可给祖母长脸了!今天你在书院辩论的事,都传到我这儿来了!说得好!就得这样,别给那些酸儒小姐面子!\"
林晚晚松了口气:\"祖母,您不怪我说话粗鲁?\"
\"粗鲁啥?\"老夫人拍着她的手,\"比那些假惺惺的强多了!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了赏赐,是你最喜欢的蜜饯!\"
林晚晚高兴地跳起来:\"谢谢祖母!\"
从松鹤堂出来,林晚晚心情大好。看来,她这东北式辩论还挺受欢迎的嘛!
回到晚晴院,秋菊递上一封信:\"大小姐,这是王爷让人送来的。\"
林晚晚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明日休沐,城南烤串。\"
林晚晚忍不住笑了,这大冰块,还挺上道!
她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她的东北式思维,不仅在书院掀起了风浪,也在不知不觉中,彻底融化了那座冰山王爷的心。而柳氏和林薇薇,在经历了这次辩论的惨败后,又在酝酿新的阴谋。
但林晚晚不怕,她是谁?她是林晚晚,一个能把\"三从四德\"辩成渣渣的东北大妞!不管前方有多少妖魔鬼怪,她都能一一怼回去,活得潇潇洒洒,爽爽快快!
\"秋菊,\"林晚晚伸了个懒腰,\"明天烤串,咱多带点辣椒面,给王爷也尝尝咱东北的辣!\"
秋菊笑着应下,心里却想:大小姐,您这是要把王爷也带偏啊!
是啊,林晚晚就是要把这古代的规矩礼教,都搅个天翻地覆,顺便把那个高冷王爷,也拐回家当老公!她的爽歪歪人生,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