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看奶奶的状况稳定，便带着母亲走出病房。
傍晚的阳光稀稀拉拉洒在医院嘈杂的大厅里，他带着母亲去排了两个小时的队。
看着时间一点点流过，就怕医生来一句：下班了明天再来！
母亲受伤的手指经过包扎，依稀透着血迹。
“阳阳，我们真的不管你奶奶了？”
消防通道昏暗的灯光下，母亲死死扒着门把手，她右耳几缕白发翘着像蒲公英。
林阳摸出兜里得手机翻出相册，找到那张拍照摁亮屏幕对着她的眼睛。
“妈，你看这是二叔给三姑父发的短信！”
消息记录里郝然记着
“今天让人掀了煎饼摊，给你留两斤薄脆！”
医院后门雨水像挂了层水帘，林阳把母亲推进煎饼车雨棚，油锅早就凉了，酱料罐口围了一圈苍蝇。
母亲的双眼瞪得极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死死地抓住林阳的手。
“他们怎么能这样？”
声音在略显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怆。
林阳看着母亲几近崩溃的模样，心中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
是啊，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如此荒诞。
本应血浓于水，在危难时刻相互扶持的亲人，有时候却仿佛被恶魔附了身，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将你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恨不得你即刻死去。
“妈，人善被人骑啊！”
他的呢喃被暴雨淹没。
话音刚落忽然响起城管车的鸣笛，林阳拽着母亲冲进雨幕，回头隐约看到三个纹身青年正在掀煎饼摊的遮阳棚。
带着母亲回到家，林阳扫视着熟悉的房间，匆忙把母亲推进卧室。
“妈你赶紧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他回到自己那个逼仄的狭小屋子，打开书柜下的柜门，找出一套衣服换好后，立刻冲进厨房。
厨房里狭窄的通道只够一个人通过，林阳打开火烧上水，从冰箱里找出姜，切了几片放进烧开的水里。
不一会儿，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端了两碗姜汤走出厨房。
母亲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打开卧室门。
“妈赶紧喝了！”
林阳递上姜汤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母亲微微一愣，接过去顾不得烫，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喝完姜汤，母亲轻轻喘了口气，微微抬起头，眼中满是欣慰，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虚弱却又温暖的笑容。
轻声说道：“阳阳长大了啊！”
林阳习惯性挠了挠头，“我早就是大人了啊！”
既然命运让我重来一遍，我一定会改变这个家的命运让它越来越好！
天微微亮的时候，林阳被关门声惊醒，起身穿起衣服出门看到餐桌上一个煎饼还有一小蝶咸菜，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
久违的熟悉味道。
他坐下津津有味的吃完，去厨房把碗洗了，找到楼下角落布满灰尘的自行车。
在前筐里找出一块破布，胡乱擦了擦披上雨披就骑着穿进马路。
半个小时后，雨幕下一座破旧的宅院出现在眼前。
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充斥着鼻尖，瓦片上垂落下来的杂草像吊死鬼的舌头，整个宅子像一只狰狞的巨兽。
他忍住心中的俱意，从兜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拧了半圈就卡住，锁芯被人换过，鼻子上出了一层细汗。
对了，林阳想起奶奶的习惯，她总说“饿死也不能让贼惦记”，他爬到窗台缝隙里摸出一把有些锈迹的钥匙。
“咔嚓！”
林阳推门走了进去，阁楼里一股霉味呛的人睁不开眼。
三十年前两个人的婚纱照在光影下忽明忽暗，爷爷穿着白大褂站在手术室门口，胸前别着一只钢笔。
他在布满霉味的阁楼里不断翻找，当林阳搬开一个腌菜坛，顾不得手里的冰凉，坛底有一个黄色文件袋。
打开是一个账本，首页画着歪歪扭扭的向日葵，那是六岁时用奶奶买的铅笔画的。
纸张已经微微泛黄，边缘也有些毛糙，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轻轻翻开，一行字映入眼帘：
“2013年6月7日，老二拿走三万块钱说是请护工，实际后来我发现转给了银河娱乐城！”
那字迹有些歪歪扭扭，笔画间透着无力与颤抖，不难想象当时奶奶写下这些字时，内心是何等的痛心与无奈。
笔记被淡淡的水渍化开，下一页夹着二叔签字的汇款单复印件。
原来，在奶奶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她口中不断念叨的“银河”，根本不是指那遥不可及、繁星闪烁的天上银河，而是这个充满纸醉金迷的银河娱乐城。
想到奶奶在病榻上，被病痛折磨得形容枯槁，满心期待着儿子能为她请个护工照顾起居，却不曾想那笔钱竟被拿去挥霍在声色场所。
林阳的眼眶不禁湿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悲凉。
可恶，他心里难受的发慌，为什么奶奶那么好的人生出这么个儿子，拿着奶奶的养老金竟然去赌。
静谧的氛围陡然被楼底下一阵碾碎玻璃渣般尖锐刺耳的脚步声打破。
紧接着，二叔那如雷般咆哮的声音好似一把重锤，狠狠砸进这片宁静。
“小兔崽子来这里干嘛？！”
那声音里裹挟着愤怒与质问，在楼道间疯狂回荡。
随着二叔的吼声，上楼的“咚咚”沉重脚步声如战鼓般沉重地传入林阳耳膜，让他的心瞬间慌成一团。
大脑在极度紧张之下飞速运转，林阳下意识地四处观望，目光慌乱游移间，最终停顿在窗户上。
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用力抓住窗帘，“嘶啦”一声，窗帘被狠狠撕下。他手忙脚乱地将窗帘迅速缠在身上。
阁楼门被猛地踹开的千钧一发之际，他心一横，牙一咬，用尽全身力气纵身一跃。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那气窗如同脆弱的薄纸，被他狠狠撞碎，玻璃碴子四处飞溅。
与此同时，脚下的瓦片也不堪重负，在林阳踩踏之下瞬间炸裂，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原本以为又要挂了，没想到年轻几岁的身体如此给力。
顾不得脚上疼痛，冲出大门骑上单车闷头冲去。
依稀听到身后二叔愤怒的咆哮。
“小兔崽子你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