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 年 3 月 26 日清晨，京城的天空云层虽已散去，但铅灰色的云翳仍在天际线徘徊，给GA部大楼的警徽蒙上一层冷峻的色调。祁同伟走出审讯室，深吸一口气，鼻腔里还残留着谈话室那股混合着廉价清洁剂与汗味的压抑气息。
他拇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动，目光落在走廊尽头斑驳的墙面上。
那里贴着一张 “严打网络犯罪” 的宣传海报，海报边缘因受潮卷起，露出底下泛黄的旧海报边角。
这时，张明抱着一摞文件狂奔而来：“祁局！赵成业被抓后，他办公室的保险柜被撬开了，里面有个加密笔记本电脑，但技术科说密码太复杂，现在的破解软件根本搞不定！”
祁同伟的手指在手机外壳上无意识摩挲，想起昨夜在论坛看到的帖子，黑客们讨论着最新的 RSA 加密算法，那些复杂的代码在脑海中闪过。
“走，去看看。”
赵成业的办公室已被警戒线封锁，警戒线在穿堂风中轻轻晃动。
推开门，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茶几上的烟灰缸堆满烟头，最上面的烟灰足有两厘米长却未掉落，仿佛凝固了某个瞬间。
保险柜敞开着，里面那台黑色笔记本电脑闪烁着幽蓝的光，屏幕上跳动的锁屏界面像一张嘲讽的脸。
祁同伟戴上白手套，试图触碰键盘，却发现整个键盘被一层透明薄膜覆盖 —— 这是现在高端设备常用的防窥、防指纹处理，薄膜边缘还残留着些许胶水痕迹，显示出不久前才被贴上。
“祁副局长，中纪委要求您立刻去会议室。”
一名工作人员突然出现。
祁同伟最后看了眼电脑，注意到电源线接口处有新鲜的插拔痕迹，快步离开。
会议室里，白炽灯嗡嗡作响，投影仪正在播放赵成业的审讯录像。
画面里，赵成业瘫坐在铁制审讯椅上，手铐在他腕间碰撞出冰冷的声响。
审讯人员敲了敲桌子，金属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赵成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现在交代，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回应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赵成业动了动喉结，却始终不肯抬起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状的血痕，一滴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审讯桌上晕开小小的红点。
审讯人员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的只是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偶尔从墙角老式挂钟传来的滴答声。
录像戛然而止，ZY纪委的负责人面色凝重，指间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长长的划痕：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赵成业一句话都没说。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台加密电脑。但据技术科评估，以我们现有的技术手段，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尝试破解。”
祁同伟想起 在网络论坛上看到的黑客传闻，某些地下组织能破解军方级别的加密系统。
他刚要开口，手机再次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想解密，今晚八点，后海望海楼茶馆。”
短信末尾还附着一个看似乱码的字符串，他反复查看，发现是某种简单的凯撒密码，解码后是 “带 U 盘备份”。
夜幕降临，后海的冰面还未完全融化，碎裂的冰块在水中沉浮。
祁同伟穿着便装走进望海楼，木质楼梯发出 “吱呀” 的呻吟，每走一步都扬起细小的灰尘。
二楼雅间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正在擦拭紫砂壶，桌上摆着一台老式台式机，机箱外壳贴满 “硬件发烧友” 的贴纸，光驱位还插着一张 windows xp 安装盘，边缘已经磨损得起毛。
“祁副局长，久仰。”
年轻人推过来一杯茶，热气氤氲中，他露出手腕上的机械键盘改装手链，金属按键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是‘0x7f’，听说您需要破解 RSA-2048 加密？”
祁同伟心中一震，现在RSA-2048 加密算法被视为固若金汤，这个年轻人却能直接说出加密类型。
“你怎么知道我……”
“别问来路。”0x7f 打断他，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绿色代码，在老式 cRt 显示器上闪烁，“赵成业那台电脑用的是改良版算法，普通的暴力破解需要耗费几十年。但我有个办法 ——”
他调出一个界面，上面是赵成业电脑的加密文件系统架构图，线条错综复杂，如同迷宫，“看到这个隐藏分区了吗？只要找到对应的密钥，就能撕开一个口子。不过，得先确定密钥的载体。”
与此同时，看守所里，赵成业蜷缩在铁床的角落。
管教送来的盒饭原封不动，米饭已经硬结，青菜发黄。
他盯着墙壁上斑驳的裂缝，突然用头撞向铁栏杆，“哐当” 的声响惊动了整个监区。
“放我出去！我要见律师！”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嘴角渗出鲜血，在地上画出一道诡异的红线。
但很快，他又陷入沉默，背对着铁门，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肩膀微微颤抖。
GA部这边，专案组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张明带着技术人员连续奋战，老式空调嗡嗡运转却驱散不了室内的燥热。
试图从赵成业办公室的其他设备中找到线索，却只发现一些经过彻底格式化的硬盘。
“祁局，这些硬盘被反复擦除了七次！”
技术人员摘下眼镜，揉着通红的眼睛，镜片上还沾着细小的汗渍，“按照美国国防部的标准，这样的数据恢复概率几乎为零。但……”
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我在回收站残留数据里发现个奇怪的文件名，像是日期，，刚好是赵成业被抓那天。”
深夜，祁同伟的办公室依然亮着灯。
台灯罩上落满灰尘，在桌面上投下昏暗的光晕。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 0x7f 发来的分析报告，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赵成业的加密笔记本电脑在被扣押前，曾连接过一个未知的外部设备。
他立刻联系看守所，要求彻查赵成业被抓前的行动轨迹。
“祁局！有发现！”
半小时后，张明带着监控录像冲进来，录像带还在滴滴答答转动，“赵成业被抓当天，他的秘书曾进入办公室三分钟，手里拿着一个 U 盘！”
录像画面有些模糊，带着监控特有的雪花噪点，但依稀能看到秘书将 U 盘插入电脑，随后匆匆离开，临走前还警惕地回头张望。
祁同伟立刻拨通 0x7f 的电话：“有没有可能，那个 U 盘是密钥载体？”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键盘敲击声，夹杂着老式电脑散热风扇的轰鸣：“有！但前提是我们能找到那个 U 盘。不过……”
0x7f 的声音突然压低，背景音里似乎传来狗吠声，“祁副局长，你确定要继续查下去？赵成业背后的势力，恐怕比你想象的还要庞大。我已经收到好几封匿名警告邮件了，邮件里还有我家的照片。”
祁同伟握紧手机，指节发白：“查！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把真相挖出来！”
挂掉电话，他望着窗外，远处的霓虹在雾霾中晕染成模糊的色块，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车灯扫过办公室窗户，又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2007 年 3 月 27 日凌晨，看守所的警报突然响起，尖锐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
祁同伟接到电话时，刚合眼不久，床头柜上的老式闹钟显示两点十七分。
他赶到时，赵成业的监室围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赵成业吊在铁栏杆上，用撕成条的衬衫布条自尽，身体已经冰冷，脚尖还在微微摇晃。
法医检查后皱着眉说：“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左右，但奇怪的是，布条勒痕有两种不同的方向，不像是单纯的自杀。而且……”
他翻开赵成业的手掌，掌心有被硬物按压的痕迹，“他死前似乎在紧握着什么东西。”
祁同伟盯着赵成业扭曲的面容，想起他在审讯室里固执的沉默，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寒意。
墙上的时钟指向四点，晨光开始渗入走廊，赵成业的尸体被抬走，只留下地面一道长长的拖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