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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蚀石洞内弥漫着潮湿的岩石气息和残留的驱瘴药膏辛辣味。阿蛮背靠着冰冷的洞壁,剧烈的心跳在狭窄的空间里咚咚作响。洞外,瘴气凝形怪吞噬宁神果残渣的无声呼啸渐渐平息,但那种被无形之物窥伺的阴冷感并未散去。

“不能停…”阿蛮喘息着,强迫自己从虚脱中站起。柳致胸膛的起伏微弱得令人心碎,焦黑的左臂在昏暗光线下更显狰狞,皮肉深处那点暗红光泽如同不祥的烙印。她迅速解开柳致腰间那个简陋的皮囊,里面除了残留的药膏和粪便块,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那把形制奇特的黑色金属匕首(军刺)。

阿蛮拔出匕首,冰冷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振。这来自异域的武器,是她此刻唯一的依仗。她将其紧紧绑在自己小腿外侧,又将皮囊重新系好,里面装着最后一点粪便和凝血苔碎屑。

架起柳致沉重的身体,两人再次冲入翻涌的灰黑色瘴气和瓢泼大雨中。地图上标注的路径越发狭窄险峻,紧贴着陡峭的谷壁。脚下是深不见底、翻滚着浓稠瘴气的深渊,每一次落脚都需万分小心。阿蛮凭借着地图指引和山民的本能,在湿滑的岩壁边缘艰难挪移。涂抹在两人身上的岩蜥王粪便气味在雨水的冲刷下变淡,阿蛮不得不隔一段时间就重新抠下一点抹上,浓烈的恶臭成了穿越毒瘴的护身符。

终于,前方谷壁向内凹陷,形成一个巨大的、相对干燥的天然岩架。岩架上遍布嶙峋怪石和巨大的爪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得令人窒息的腥臊和硫磺混合的气味。这里就是地图上标注的“岩蜥王旧巢”!也是通往谷外最后一个安全节点!

阿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将柳致小心地安置在一块巨石后的阴影里,自己则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湿滑的岩壁,如同壁虎般一点点向前挪动,探头向岩架深处望去。

巨大的岩架深处,光线昏暗。一头庞然大物正匍匐在堆积的枯骨和碎石之上沉睡!正是那头曾让柳致濒死的岩蜥王!它厚重的黑褐色鳞甲在微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断石裂金的巨爪收拢在身侧,粗壮的骨刺长尾盘踞在身后,每一次悠长的呼吸都带起地面细微的震动,喷吐出带着硫磺腐臭的灼热气息。仅仅是沉睡中的威压,就让阿蛮感到血液几乎凝固,呼吸困难。

地图上标注的“盲区”,就在岩蜥王庞大身躯的侧后方,紧贴谷壁的一条极其狭窄、被垂挂藤蔓遮蔽的缝隙!那是唯一能绕过这恐怖霸主的通道!

阿蛮大气不敢出,蹑手蹑脚地退回柳致身边。她小心翼翼地架起他,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竭力控制着不发出任何声响,沿着岩架最边缘、最远离沉睡巨兽的阴影地带,朝着那条藤蔓缝隙挪去。浓烈的蜥蜴气息和粪便的味道混杂,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雨声和岩蜥王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

十丈…五丈…三丈…缝隙近在咫尺!

突然!

“咔哒!”

柳致焦黑碳化的左臂在拖动中,一小块焦炭般的碎骨脱落,掉在一块碎石上,发出极其轻微、但在死寂中却如同惊雷般的脆响!

沉睡中的岩蜥王,那紧闭的、覆盖着厚重鳞膜的眼睑猛地一颤!一股暴虐、被惊扰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般从它身上轰然爆发!

阿蛮浑身血液瞬间冰凉!完了!

岩蜥王巨大的头颅缓缓抬起,覆盖着骨刺和厚甲的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那对暴虐的竖瞳缓缓睁开,冰冷、残忍、带着被蝼蚁惊扰的滔天怒意,如同两盏地狱的探灯,瞬间锁定了岩架边缘那两个渺小的、散发着浓烈自身粪便气味的身影!

被识破了!粪便的伪装在近距离下,面对真正的主人,失去了效用!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炸雷在狭窄的岩架内爆开!恐怖的声浪混合着浓烈的硫磺毒气扑面而来!岩蜥王庞大的身躯猛地站起,地面剧烈震动!它那断石裂金的巨爪高高扬起,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朝着阿蛮和柳致藏身的巨石阴影,狠狠拍下!碎石如同炮弹般四射!

死亡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低沉而悠远的嗡鸣,骤然从阿蛮和柳致的胸膛同时响起!比在废墟中更加清晰,更加浑厚!两片竹简的虚影瞬间在两人身前浮现,交叠共鸣!一层凝实、坚韧的暗银色光罩瞬间张开,如同最坚固的盾牌,将两人牢牢护在其中!

轰隆!!!

岩蜥王那足以拍碎山岩的巨爪,狠狠砸在暗银光罩之上!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光罩剧烈地波动、明灭闪烁,表面甚至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狂暴的力量冲击透过光罩传来,震得阿蛮五脏翻腾,耳鼻流血,但她和柳致却奇迹般未被拍成肉泥!

岩蜥王暴虐的竖瞳中,第一次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惊愕和忌惮!它似乎感受到了那光罩中蕴含的某种古老、威严、让它本能感到不安的气息!它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就是现在!

“走!”阿蛮喉咙里爆发出泣血的嘶吼!守护光罩的出现和岩蜥王瞬间的迟疑,是绝境中唯一的生机!她用尽全身残存的、甚至超越极限的力量,猛地拖拽起柳致沉重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近在咫尺的藤蔓缝隙亡命冲去!

岩蜥王被激怒了!被蝼蚁的逃脱和那让它忌惮的光罩彻底激怒!它发出更加狂暴的咆哮,巨爪再次扬起,带着更加恐怖的威势,撕裂空气,狠狠拍下!同时,巨口张开,一股浓烈到极致的、带着刺鼻硫磺腐臭的墨绿色毒雾,如同怒龙般喷吐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缝隙入口!这是足以蚀骨融金的致命吐息!

阿蛮拖着柳致,一头撞进了被藤蔓遮蔽的狭窄缝隙!身后,是巨爪拍在岩壁上震耳欲聋的轰鸣和碎石崩塌的巨响!浓烈的墨绿色毒雾如同跗骨之蛆,紧随着涌入缝隙!

嗤嗤嗤——!

毒雾猛烈地侵蚀着暗银光罩,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光罩剧烈波动,颜色迅速黯淡!阿蛮感到一股灼热窒息的感觉透过光罩传来,皮肤刺痛!光罩撑不了多久!

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向前拖拽!缝隙狭窄崎岖,布满湿滑的苔藓和尖锐的凸起岩石。柳致焦黑的左臂在岩壁上刮蹭,发出令人心悸的摩擦声。阿蛮自己也被尖锐的岩石划得遍体鳞伤。

身后的毒雾如同有生命的巨蟒,紧追不舍!暗银光罩越来越薄,嗡鸣声变得微弱而急促!

就在光罩即将彻底破碎的瞬间——

呼——!

一股猛烈、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狂风,毫无征兆地从前方灌入狭窄的缝隙!

风!巨大的、自然的风!

阿蛮被这股强风吹得一个趔趄,却惊喜地发现,紧追不舍的毒雾被这突如其来的强风瞬间倒卷了回去!身后传来岩蜥王更加暴怒却似乎被什么东西阻挡在外的咆哮!

缝隙到了尽头!

前方豁然开朗!不再是翻涌的瘴气,而是灰蒙蒙的天空和倾盆大雨!然而,希望只出现了一瞬,就被更深的绝望取代!

缝隙的出口,赫然位于一面近乎垂直的、高达数十丈的断崖腰部!断崖下方是奔腾咆哮的浑浊激流,上方是乌云翻滚、电蛇游走的天空!断崖岩壁湿滑无比,布满了青苔和雨水冲刷的痕迹,如同镜面!而唯一的“路”,是几根从崖顶垂落、在狂风中剧烈摇摆、看起来腐朽不堪的粗大藤蔓!

这就是地图上标注的最终屏障——雷鸣断崖!穿越瘴气谷的最后一道鬼门关!

阿蛮站在狭窄的出口平台,狂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砸来,几乎站立不稳。她望着下方如同恶龙般翻滚的怒涛,又望向那几根在风雨中飘摇、仿佛随时会断裂的藤蔓,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将她淹没。

这根本不是人能攀爬的地方!更何况还要带着一个重伤垂死的人!

“咳…藤…索…”一个微弱、断续,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突然在阿蛮耳边响起。

阿蛮猛地低头!柳致竟然睁开了眼睛!虽然瞳孔依旧涣散,布满血丝,脸色惨白得如同死人,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丝属于兵王的、永不屈服的微弱火焰!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她小腿外侧绑着的那把黑色匕首!

柳致极其艰难地、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那只完好的、沾满泥污血痂的右手,颤抖着指向匕首,又指向那几根垂落的藤蔓,嘴唇翕动,吐出破碎的气音:“…锚…点…绑…紧…”

阿蛮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用这把奇特的匕首作为攀登的锚点!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再次点燃。阿蛮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她迅速解下匕首,又用牙齿和仅存的力气,配合右手,将几根相对粗壮的藤蔓拧在一起,增加强度。接着,她将匕首的柄部末端(那里有一个便于握持的环状结构)牢牢地绑死在拧紧的藤蔓末端!

柳致喘息着,艰难地挪动身体,试图靠近藤蔓。阿蛮立刻架住他,将藤蔓缠绕在他相对完好的腰部和右臂腋下,用皮囊的带子和自己撕下的兽皮条死死捆扎固定!接着,她又将另一段稍短的藤蔓捆在自己腰间,另一端系在柳致腰间的固定点上。

两人如同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被这简陋的“索具”连接在一起。

柳致深吸一口气,冰冷的雨水让他涣散的瞳孔凝聚了一丝锐利。他完好的右手,死死抓住了那根绑着匕首的藤蔓。阿蛮则用尽力气抱住他的腰,试图分担重量。

“上…”柳致喉咙里滚出一个字,右手猛地发力,带动着身体向上!同时,他完好的右脚狠狠蹬在湿滑的岩壁上,寻找支撑点!

阿蛮咬紧牙关,用肩膀死死顶住柳致的身体,双脚也拼命在湿滑的岩壁上寻找着微不足道的凸起借力。

攀爬开始了!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湿滑!极致的湿滑!覆盖着厚厚青苔的岩壁在雨水冲刷下如同抹了油。柳致每一次蹬踏都异常艰难,全靠右手惊人的臂力死命拽着藤蔓向上。阿蛮在下方拼尽全力支撑、助推,指甲在岩石上抠出血痕。

狂风!猛烈的狂风如同无形的巨手,疯狂撕扯着他们脆弱的身体,试图将他们抛入下方万丈深渊!藤蔓在风中剧烈地摇摆、旋转,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两人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左臂!柳致每一次发力牵动左臂的伤势,那焦黑碳化的创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有烧红的钢针在里面搅动!冷汗混合着雨水从他惨白的脸上滚滚而下。他只能死死咬住牙关,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灌注到那只完好的右手上!

“呃…啊!”在一次奋力向上牵引时,柳致脚下猛地一滑!湿滑的苔藓让他无处借力,整个身体瞬间悬空!全靠右手死死拽住藤蔓!巨大的下坠力让藤蔓发出刺耳的绷紧声,连接他和阿蛮的那段藤蔓也瞬间勒紧!阿蛮被这突如其来的下坠带得双脚离地,尖叫着死死抱紧柳致!

两人如同挂在蛛丝上的重物,在狂风中剧烈摇摆!下方是翻滚咆哮的怒涛,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贴近!

“抓紧!”柳致从牙缝里挤出嘶吼,脖颈上青筋暴凸!他完好的右手爆发出恐怖的力量,肌肉贲张,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凭借着兵王强悍到极致的核心力量和臂力,硬生生止住了下坠之势!同时,他的右脚如同钢钎般猛地踹向岩壁,在湿滑的岩面上硬生生踹出一小块可供借力的凹陷!

“呼…呼…”两人悬在半空,剧烈喘息,心脏狂跳如擂鼓。冷汗浸透了阿蛮的后背。

短暂的停顿后,攀爬继续。更加艰难,更加缓慢。柳致的体力在飞速消耗,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身体痛苦的颤抖。阿蛮的支撑也变得越来越微弱。距离崖顶,还有近十丈!

就在这时!

轰隆!

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乌云,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霹雳!仿佛就在头顶炸响!剧烈的震动让整片断崖都似乎在颤抖!

哗啦啦——!

上方崖顶边缘,几块被雨水浸泡松动的巨大岩石,在雷声的震动下,骤然崩塌!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下方挂在岩壁上的两人,当头砸落!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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