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文工团的确给营区带来不少欢声笑语。
这件事就算换作别人来,也会帮忙的。
“嗯。”
陆骁应了一声,拉了把凳子坐下,捏了捏眉心。
“文件上写的是‘整改’,不是‘解散’,这就是缝儿。得想法子把这条缝儿撕开点。”
他看着苏棠,她眼里的担忧明晃晃的。
“林倩她们……特别是林倩,户口在这儿,遣散了真没地方去。”
陆骁顿了顿,补充道,“常嘉之前提过想让见秋来文工团,见秋那手琴弹得确实好。这事儿要是能成,说不定是个由头。”
苏棠眼睛亮了一下:“你是说……让见秋进来,然后……?”
“嗯。”陆骁点头。
“‘整改’嘛,可以理解为调整人员结构,补充新鲜血液,保留骨干力量。林倩她们业务能力强的,自然要留。见秋有特长,也能算个补充。”
“这样,文工团的架子还在,性质也没变,就是人员优化一下。”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苏棠知道这背后要费多少口舌,担多少风险。
“这……能行吗?团长能同意?”
苏棠还是有点担心。
陆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笃定的笑:“试试呗。团长最烦下面人闹事,今天这乱子传到他耳朵里,肯定也窝火。”
“我去跟他讲,与其硬解散闹出更大乱子,不如平稳过渡,保留必要的宣传力量。这理由,他未必听不进去。”
他看向苏棠:“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嘛。”
“我?”苏棠一愣。
“我要是搞砸了,回来不还得挨我媳妇儿训?”
陆骁难得开了句玩笑,眼神里带着点促狭。
苏棠被他逗得脸一热,心里那点沉重却莫名散了些。
她嗔了他一眼:“去你的!谁要训你!我是担心你……别太硬顶,团长那脾气……”
“放心吧,我有数。”
陆骁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媳妇儿,给我热点吃的?跑了一晚上,前胸贴后背了。”
“早就给你留着了,灶上温着呢!”
苏棠连忙起身去厨房。
她知道陆骁做事向来有谱,他既然说有办法,还愿意跟自己解释这么多,那就是真在想办法。
她信他。
不一会儿,苏棠端了碗热腾腾的面疙瘩汤出来,上面还卧了个荷包蛋。
陆骁也不客气,呼噜呼噜吃起来。
苏棠坐在旁边看着他吃,轻声说:“林倩今天吓坏了,哭了好几次。要是真能留下……就好了。”
陆骁咽下嘴里的食物,含糊但清晰地“嗯”了一声:“尽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骁就起床了。
苏棠也醒了,迷迷糊糊地给他找出最板正的那套军装。
“这么早?”
苏棠揉着眼睛。
“赶在团长晨练完、吃早饭前堵他,好说话。”
陆骁一边扣扣子一边说。
苏棠没再多问,只是踮起脚帮他整了整衣领:“小心点说话。”
“知道。”
陆骁捏了捏她的手心,那点温热的触感让他心里踏实不少。
陆骁出门了。
苏棠也没了睡意,收拾了一下,准备早点去医院看看小周和林倩。
医务室里,煤油灯还点着,光线昏暗。
小周挂着吊针,烧退了点,昏沉沉睡着。
林倩趴在床边,也睡着了,眼睫毛上还沾着湿痕。
苏棠轻手轻脚走过去,探了探小周的额头,还好,温度降下来了。
她刚想给林倩披件衣服,林倩就惊醒了。
“苏棠姐……”
林倩声音哑哑的,眼睛肿得像核桃,“陆副营长……他去了吗?”
“嗯,去了。”
苏棠点点头,声音放得很轻:“别担心,陆骁办事,靠谱。”
林倩看着苏棠平静的脸,那眼神里没有敷衍,只有一种对自家男人全然的信任。
这份信任,像根小小的火柴,在林倩冰冷绝望的心里,又“噗”地一下,点燃了一点微弱的希望。
“苏棠姐。”
林倩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颤抖的希冀:“你说……我真能留下吗?”
苏棠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陆骁应该已经见到团长了。
她握了握林倩冰凉的手,语气平静又带着力量:
“陆骁说,尽力。”
她顿了顿,眼神坚定,他说尽力,是话没说满,但苏棠知道,他可以。
陆骁踏着清晨的薄雾,步子迈得又大又稳,直奔团长家。
他知道团长雷打不动的习惯:六点晨跑,六点半回家吃早饭,七点准时到办公室。现在六点四十,正是堵人的好时候。
果然,刚到团长家小院门口,就看见团长脖子上搭着条毛巾,一身热汗地回来了。
“团长!”
陆骁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团长姓赵,五十出头,身材魁梧,国字脸,眉毛很浓,不怒自威。
他瞥了陆骁一眼,脚步没停:“陆骁?这么早,有急事?”
声音洪亮,带着晨练后的气息。
“是,团长,关于文工团的事,十万火急。”
陆骁跟在他身后半步,开门见山。
赵团长嗯了声,推门进屋。
团长夫人正把稀饭馒头端上桌,看见陆骁,笑着招呼:“小陆来了?吃了没?一起吃点?”
“不了,嫂子,我找团长汇报点工作。”
陆骁忙道。
赵团长坐下,端起碗稀饭,呼噜喝了一大口,才抬眼看他:“说吧,文工团怎么了?听说昨晚上闹得挺凶?”
“指导员一大早就打电话来告状了,说有人持械威胁?”
他语气平平,但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陆骁心里一凛,知道躲不过,干脆实话实说:“报告团长,是闹了一场。导火索就是文工团要解散的消息传开了。姑娘们一时接受不了,情绪激动。”
“持械……是排练用的道具木刀,小周同志当时发了高烧,情绪失控拿起来的,没造成任何实质伤害,已经被制止送医务室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团长的脸色,继续说:“指导员处理得也有些急躁,差点激化矛盾。我赶到后,暂时把场面稳住了,人都回了宿舍。”
赵团长冷哼一声,掰了半个馒头:“哼!无法无天!解散的消息还没正式下文件,就敢闹?还拿刀?这思想觉悟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看指导员说得对,这种风气,解散了干净!”
他咬了一大口馒头,腮帮子鼓动。
陆骁知道团长这是气话,也是试探。
他腰杆挺得更直:“团长,直接解散,恐怕后患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