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安慰几句,想告诉她不要难过,想说——你还有我在身边,我一直都在。
可话刚说到嘴边,他又强忍着将它们咽了回去。
因为他清楚地明白,在这一刻,赵敏书的眼中,除了沈时怀那个决然离去的背影,早已装不下其他任何人。
而她对他离开这件事的这般在意,是否意味着……
那个人曾经在她心口的位置,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深、更重。
这种情绪并不是突如其来。
而是积攒了太久以后终于爆发。
他之所以申请调职到这个地方工作。
其实也不完全出于公务上的安排,心底深处还有着一点难以启齿的私心。
他想离她更近些。
可是从目前的情形看来,她似乎并不关心自己去哪。
此时屋内的气氛渐渐变得沉静下来。
空气之间像是少了些许流动。
赵敏书坐在一边,依旧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可她的注意力完全停留在自己的情绪与讲述中,丝毫未曾察觉站在旁边的黎司泽早已神色异样。
黎司泽静静地站在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说道。
“我先回部队那边的宿舍去住。”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那边最近有些事需要亲自处理。”
赵敏书闻言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随即仍旧低头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之中,没有多问。
他又看了她一眼,看着她侧脸那一道略显漠然的轮廓线,眼神微闪了一下,眼底暗色流转,不知藏着何种心绪。
“那明天我就正式搬到宿舍去了。”
“你平时要注意点自己,照顾好身体。”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往外走。
这次,没有再回头看过她一眼。
直到院子里传来大门被拉开,然后又被轻轻关合的声音。
这时,赵敏书方才缓缓抬起头来,眼中一片迷茫无措,眨眨眼,像是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黎司泽……
居然也走了?
此刻的她突然才想到几天前他确实提过调动的事情。
只是那时候的她漫不经心,并未太过认真地记住具体内容。
所以现在什么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一股说不出的烦闷与怅然陡然涌上心头。
第二天清晨,还没完全亮堂的时候,住在同一栋楼中、原本朝夕相处的另外两户人家,也纷纷搬走,收拾完毕离开了这里。
到现在为止,这整座院子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孤独地居住。
往日熟悉的三个身影、那些共同度过的日常时光,仿佛还在昨日。
如今却一下子各奔东西,分道扬镳。
赵敏书心中想着,当初他们三人还能在这小院子里一同吃饭,一同说笑,一同安然生活下去该有多好。
可惜啊,分别竟是如此仓促地降临,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也许是昨晚喝得太过尽兴,酒意还没有完全消退。
此刻她的脑袋昏沉沉的。
胸口闷得发慌,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也没敢在原地多加耽搁,草草关好门,转头便直奔鞋店而去。
昨夜的情绪过于激动,她在电话里几乎将沈时怀从头到脚批了个透彻。
可是当头脑逐渐冷静下来后,她才意识到,事情并不能单纯怪罪于沈时怀。
毕竟现实摆在那里——
从她这一方来说,确实无法调动那么多的资源去支撑一个项目。
更别说短时间内筹集一笔数额不小的资金。
而那家大型企业则不同。
它不仅有着雄厚的实力,更能够随时为沈时怀提供强大的资金、人脉和平台支持。
赵敏书是个穿越者。
前世今生的经历早已告诉她机会是多么重要。
时间和机遇总是密不可分、相辅相成的关键因素。
一旦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即使手握难得的良机,也无法将其转化为真正的好处。
而在时间恰好之时如果抓不住机会,那么只能彻底落败。
沈时怀果断选择离开,并非没有理由。
他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回想起过去的一幕幕,她不禁自嘲一笑。
自己真是太容易相信人了,太爱沉浸在一厢情愿的美好幻想中。
明明经历过两辈子的轮回与教训。
可她的心性竟然还如同当初那般幼稚单纯。
这就是她最大的软肋,也是她必须改变的部分。
那就是赵敏书自身的执念。
调整好心态后,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把思绪甩开。
如今的鞋店生意正稳步上升,口碑也越做越好。
最近更是陆续有外部的厂家联系洽谈合作的事宜。
可以说目前的事业状态,已经足以让她感到满足。
这份收入水平放在同龄人当中,绝对算是令人羡慕的存在。
而她的好友兼邻居陈安静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这天早上,陈安静特意来到店里串门,一边帮忙整理货架,一边悄悄地观察着她的脸色,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小敏书,你这是怎么了?”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怎么看起来情绪不太好的样子?你以前上班的时候整天笑嘻嘻的,整条街都有你在就显得特别热闹。现在感觉冷清了许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这话,赵敏书怔了一瞬,随即轻轻地摇摇头。
嘴角牵动了一下,浮现出一丝笑意,却显得有些生硬勉强。
“没事啦,安静姐,真的没什么大事。”
她低声回答道。
“只是昨天辞退了一个员工而已。”
听闻这句话,陈安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闪烁了一瞬。
或许她明白了些,对于赵敏书来说,黎司泽和沈时怀从来就不是普通的职员那么简单。
他们曾给予过她许多帮助,也曾陪伴她走过那些艰难的日子。
这岂是几句话能说得清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