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山涧的湿冷漫进来,云栖的布鞋尖刚蹭到青石板,就听见曹道长那刺耳的笑声穿透雾气:“沈执法,你护着个杂役弟子算什么本事?有这闲心,不如去查查你执法堂那些烂账!”
沈砚的青锋剑嗡鸣一声,剑脊震出三尺寒芒,直取曹道长咽喉。
这一剑快如惊雷,却在离对方喉结三寸处突然变招,剑锋斜挑,精准挑向曹道长手中机关盘的铜锁——那是方才被云栖用引魂草标记过的薄弱处。
曹道长慌忙旋身,机关盘在掌心转了个圈,魔纹在晨雾里泛着幽蓝。
他这一分神,脚边的引魂草便随着他的动作晃得更急了。
云栖贴着石墙的影子又缩了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能闻到自己灵田里新翻的泥土味,那是今早她跪在雨里撒下引魂草种子时,混着露水渗进衣袍的气息。
“小杂种!”曹道长骂骂咧咧挥出一掌,沈砚的剑却如附骨之疽缠上来,逼得他不得不退后半步。
这半步恰好踩在引魂草上,草叶碎成绿汁,在青石板上洇出个淡绿的圆斑。
云栖的眼睛亮了。
她知道引魂草的根须在地下织成了网,每一片草叶都是她的耳目。
此刻曹道长脚下的草汁,正是根须传递来的信号——他的下盘虚了。
她像只狸猫般窜出去,脚尖点过三个引魂草的位置,借着根须的弹力腾空而起。
曹道长刚察觉到风动,就见一道青影掠过眼前,指尖一点灵力精准点在机关盘的铜锁上。
那是她昨夜翻遍《百机谱》时记住的“死穴”——所有机关盘的锁芯,都藏在刻着“生”字的纹路下。
“咔嚓!”
机关盘突然发出裂响,曹道长惊得差点松手。
云栖落地时顺手拔起脚边的引魂草,草茎在她掌心迅速抽长,缠上了机关盘的转轴。
“你——!”曹道长脸涨得通红,挥起机关盘就砸过来。
云栖旋身避开,却见他另一只手已经结了个火诀。
她早料到这一着,腰上的竹笛“唰”地抽出,笛身轻敲地面——那是她用灵田边最坚韧的斑竹削成的,竹节里还藏着半袋灵土。
“滋啦!”
灵土撒在地上,瞬间冒出一丛荆棘。
曹道长的火弹撞上去,荆棘却像吸了灵力般疯长,尖刺裹着火星反过来烧他的衣袖。
他手忙脚乱拍打火焰,机关盘“当啷”掉在地上。
“好手段!”沈砚的剑突然抵住曹道长后颈,另一只手将云栖拉到身后。
他低头看她,眼尾的红痣被晨雾润得发亮:“伤着没有?”
云栖摇头,目光却落在地上的机关盘上。
那魔纹虽被破坏,中心的星图还在隐隐发光——那是进入秘境的关键。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星图,忽然闻到一阵腥甜。
“小心!”
沈砚的剑鞘猛地撞开她。
一支淬毒的银针擦着她耳尖钉进墙里,墙上立刻冒出青烟。
云栖抬头,正看见徐师姐站在回廊拐角,手里还捏着银针,眼眶通红:“云栖,你可知这秘境是长老们要献给上界的贺礼?你若敢坏了规矩......”
“规矩?”云栖冷笑,“上个月药堂的小桃被你们逼得跳了忘川,那时你们怎么不提规矩?”她弯腰捡起机关盘,引魂草的根须突然从石缝里钻出来,缠住徐师姐的脚踝。
徐师姐惊呼着摔倒,银针撒了一地。
“够了!”郑长老的声音像块冷铁砸下来。
他扶着孙师爷从偏门走出来,身后跟着钱护法。
钱护法的玄铁刀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刀身上还沾着未干的血——云栖认出那是杨执事的灵纹,他今早还帮她搬过灵土。
“云栖杂役,”郑长老抚着长须,笑得像尊慈眉善目的佛,“你私闯禁地,毁坏门中重宝,该当何罪?”
“私闯?”云栖举起机关盘,“这机关盘上的魔纹,分明是魔教的‘蚀心阵’。郑长老,您说这是门中重宝......莫不是和魔教有什么交情?”
郑长老的笑容僵在脸上。
钱护法的刀突然出鞘,刀风卷起云栖的发尾:“小丫头片子,嘴倒利!”
沈砚挡在她身前,青锋剑划出半圆护罩:“钱护法,执法堂还没定案,你这是要私刑?”
“定案?”孙师爷眯起眼,“沈执法,你执法堂的杨执事勾结外鬼,刚刚被我们拿下了。至于这丫头......”他指了指云栖怀里的机关盘,“她身上有魔教的引魂草,分明是卧底!”
云栖心里一沉。
引魂草原是她用来标记灵田的,可孙师爷故意漏掉“灵田”二字,只说“魔教”——这是要坐实她的罪名。
她低头看怀里的引魂草,忽然福至心灵,将草叶揉碎撒在地上。
草汁落地的瞬间,石缝里钻出无数银线般的根须,顺着众人的鞋跟往上爬。
胡神医最先反应过来,惊道:“这是……活土?”
“不错。”云栖摸出腰间的竹笛,“我在灵田里掺了活土,引魂草的根须能连通活土。”她轻轻吹了声笛,根须突然缠住钱护法的刀鞘,“而活土……最会认主。”
钱护法脸色骤变,挥刀去砍根须。
可活土遇刀便长,根须反而裹住了他的手腕。
沈砚趁机欺身上前,剑指抵住郑长老咽喉:“郑长老,你说杨执事勾结外鬼,不如先说说你给钱护法喂的那粒丹药?”
云栖这才注意到,钱护法的脖颈处有暗红的纹路正在蔓延,眼神也变得浑浊。
她心里一凛——那是禁术“血煞丹”的征兆。
“沈砚!”郑长老厉喝,“你敢伤我?”
“我敢。”沈砚的剑又往前送了半寸,“但我更想知道,你急着阻止我们进秘境,是不是因为里面藏着……农神传承?”
云栖猛地抬头。
她曾在农典残卷里见过“农神传承”四个字,说是能颠覆整个修仙界的根基。
难道郑长老他们……
“砰!”
一声闷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钱护法突然暴喝,手腕上的根须被他生生扯断,鲜血溅在青石板上。
他的气息疯狂暴涨,从金丹初期直接窜到了金丹大圆满,玄铁刀上缠着猩红的煞气:“小崽子们,爷爷陪你们玩个够!”
云栖后退半步,撞进沈砚怀里。
他的体温透过道袍传来,让她莫名安心。
她握紧手里的机关盘,星图突然亮起刺眼的光——秘境入口要开了。
“进去!”沈砚推着她往偏门跑,“我拦住他们!”
“不行!”云栖转身拽住他的衣袖,“要走一起走!”
钱护法的刀已经劈过来,刀风卷得两人衣角猎猎作响。
云栖咬了咬牙,将机关盘按在偏门的石墙上。
星图与墙上的暗纹重合,石门发出沉闷的转动声。
“快!”苏姑娘在门内招手,“门只能开一柱香!”
沈砚的剑舞成一片银芒,挡住钱护法的刀。
云栖拽着他往门里冲,却在跨过门槛的瞬间,听见郑长老阴恻恻的笑声:“沈执法,你以为农神传承是那么好拿的?等钱护法吞了你们的灵根......”
“闭嘴!”沈砚反手甩出一枚符篆,炸得郑长老踉跄后退。
两人刚冲进石门,身后就传来“轰”的一声——门关上了。
可还没等他们松口气,钱护法的咆哮声就穿透石门传来:“小杂种!爷爷要把你们的骨头磨成粉!”
云栖回头,透过石门的缝隙,看见钱护法的瞳孔完全变成了血色,指甲长得像兽爪,正疯狂地抓挠石门。
石屑纷飞中,她听见沈砚在她耳边低叹:“血煞丹……这是要同归于尽。”
石门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云栖感觉掌心被沈砚握得发疼。
她抬头看他,却见他望着前方的秘境,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那是属于上古农神的记忆,正在苏醒。
“别怕。”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有我在。”
可云栖知道,钱护法的血煞丹已经催发了他的潜力,此刻的他,怕是连化神期修士都能拼上一拼。
他们刚进入秘境,身后的石门就传来开裂的声响——钱护法的指甲,已经抠进了石缝里。
晨雾突然涌进秘境,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云栖握紧沈砚的手,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爪击声,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趟秘境之行,怕是比她想象的,要凶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