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初复,宫人众心浮动,百官亦密观圣意,谁都看得出来,皇上对林婉儿态度已然天翻地覆。
而这份宠信,正是一次朝堂地震的先声。
次日早朝,权王萧霁携手中书省一干大臣,上奏了一道震惊朝堂的奏折。
“陛下,十年前江家冤案,线索未尽,罪人未明,今有旧证重出,恳请陛下重新审理!”
满朝哗然。
十年前江家案,当年以“通敌卖国”定罪,不但满门抄斩,更牵连文武百官三十余人,举国震动。谁也不曾想,这起尘封已久的往事,竟会在此时由权王亲自揭开。
皇帝手握奏章,眉目深沉,语调冷冷道:“权王所言旧证,所指为何?”
萧霁上前一步,拱手应道:“陛下,请看臣所呈之第二封密函。”
内侍双手奉上传来,皇帝展开细看,面色骤变。
那是一封旧年守边将军亲笔信函,记载着江弘远当年出征前夜,与敌密会之说纯属捏造,反倒是有人故意造谣栽赃,意在铲除江家声势。
“证据未全,但可作引线。臣愿再查此案,誓还忠良清白!”
一句“誓还忠良清白”,如雷霆落地,朝中众臣震动莫名。
有人跃跃欲试,亦有人忧心忡忡。江家案牵涉极广,若真重查,势必再掀一场权势洗牌。
户部尚书李大人当即出列,冷声道:“臣以为,江案已由先帝裁决,若今朝翻案,岂非动摇法统?”
萧霁不怒反笑:“李尚书此言,竟视‘忠良蒙冤’为小事?”
“法统之重,固然不可轻动,但若连先帝之误也不可更正,那朝堂之上,便无是非之地!”
皇帝轻叩龙案,声音冷静却不容置喙:“朕意已决。”
“设专案御史,限三月彻查江家一案。”
“查实者,升;诬陷者,斩。”
此话一出,李大人面色苍白,其他老臣亦纷纷低头,气氛一时凝重至极。
而权王退朝时,却步伐稳健如山,目光冷冽。
朝堂之下,太子一路随行,低声问:“叔父此举,是否太急?”
萧霁顿了顿:“太子殿下若想坐稳东宫,就该明白——真正的敌人,不在宫外,而在宫内。”
太子沉默。
……
昭阳殿内,林婉儿早已得知消息。她坐于紫檀大椅上,手执香茗,听小桃转述早朝详情,神色波澜不惊。
“他说了‘誓还忠良清白’……真是他会说。”
小桃低声道:“王爷是真心想替娘娘报仇吧?”
林婉儿却缓缓摇头:“他不会为我一人出手。”
“江案翻查,于他而言是一次出鞘之锋,也是剑指李氏残党的第一步。”
“而我……只是他用来借势之人。”
小桃愕然:“可王爷他……”
“我与他,不过是各取所需。如今是并肩,日后如何,天知。”
林婉儿话虽淡然,眼中却有一抹难以言说的沉静。
她知道,萧霁手中有证,她心中有仇,他们这一路,只是各执兵刃,借势为舟。
若有一日,风向突变,她亦不惜弃舟弃帆,独立江上。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太监通传之声:“圣上驾到!”
林婉儿起身迎接,皇帝已大步入殿。
他一身常服,面容沉凝,却难掩眼中一丝愧意。
“爱妃。”
林婉儿盈盈施礼:“陛下。”
皇帝望着她半晌,忽道:“今日之事,朕知你心意。”
“这十年,你受了太多委屈。”
林婉儿垂眸:“妾不敢忘,妾是陛下的人。”
皇帝上前,扶起她的手:“婉儿,若真查出江家清白,朕当亲自昭告天下。”
林婉儿抬眸,望入他眸中:“江家冤死三十三口,江弘远战死疆场,无尸可认,魂无归处。若有一日真得洗冤,还望陛下准我在昭阳殿设灵位,供一炷香火。”
皇帝沉声道:“准了。”
林婉儿轻轻一笑,眼中却泛起点点水光。
她终是走到这一步,为江家争来一线生机。可她心中明白,这仅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风暴,尚未开始。
但她无惧。
她曾死过一回,这一次,她要在这宫墙深处,活得如烈火般炽热,也要替那无声的亡魂,讨回属于他们的清白与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