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春寒料峭,而江南早已杨柳依依,春水初涨。
一艘黑漆官船悄然驶入苏州府,船帆之上,悬挂着织金龙纹的诏令旗帜,宣示着它特殊的来历——钦差大臣南巡。
此行之主,正是新任钦差——沈如玉。
她立于船首,身穿素色朝服,眉眼清隽,眼中却蕴藏锋芒。昔日她不过是礼部一介女官,如今却手持圣命,肩负起重审江家冤案的重责。
“沈大人。”随行的百户低声禀报,“本地巡抚闻讯已在码头设宴接驾,您是否……”
“不用。”沈如玉淡淡打断,“我要直接去江家故宅。”
“是。”
官船未靠岸,前方已有数十名兵丁驱散围观百姓,严阵以待。但民间耳目灵通,江家故宅外早已人山人海。
“真的是钦差?”
“听说圣上要重审江家之案!天可怜见啊!”
“江大人地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先哭了出来,旋即连成一片泣音。
沈如玉步下船舷,踏入江南故地,听着百姓啼哭,心头百感交集。
她不由得看向手中那封密函——正是林婉儿亲笔所书。
字里行间,不带一分怨怒,唯有冷静剖析,将旧案诸多疑点与遗落线索一一列清,其中甚至标注了某一日江家后院藏书阁被翻动的细节。
她明白,若没有人将真相保留至今,她未必能有今日的机会。
江家故宅,已荒废多年,杂草丛生。
“拆开后宅。”她下令。
一炷香后,士卒在后院的一堵青砖墙后,发现一个密室,尘封多年。
“启封。”
厚重的砖石被移开,一阵霉气袭来,但其中整齐排列的书卷和册簿依旧可辨。尘埃覆顶,却未腐毁。
“江弘远果真曾留下证据……”沈如玉低语,接过一册,迅速翻阅。片刻后,脸色陡变。
“快,将这些带回驿馆,密封封存,不得泄露半字!”
……
与此同时,京中风波未息。
林婉儿坐于冷宫小殿,案上摊着近日朝报,她一字不落地细读,眉目间神情清冷。
紫嫣走进来,低声道:“主子,太子府有人传话,说太子殿下想与您一见。”
林婉儿淡声:“他终于坐不住了。”
“我们可要应?”
“应。”她放下书卷,起身披衣,“他如今的局势比我还难。我们之间,有许多旧账,是时候一并算清。”
……
太子府。
灯火通明,太子裴景宸身穿便服,立于花厅之中,神情焦躁。
林婉儿缓步入内,神情安然。
“你终于愿见我?”裴景宸语带讽刺。
“你不是一直在等吗?”林婉儿微笑,坐下,“我来,是与你谈一桩交易。”
“你如今还有什么可以交易?”
“江家冤案,将引发朝局大变。你若想保住太子之位,必须站对一边。”
裴景宸皱眉:“你是要我反对贵妃与权党?”
“现在不过是取舍之时。”她看他,“你若不动,他们就会动你。”
“而我……可以让你父皇放心,也让你母后安心。”
裴景宸目光微动:“你说得容易,若是这局出了差池,我……万劫不复。”
“我也一样。”林婉儿语气低沉,“但我早已无退路。”
她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案上。
是一枚小巧的玉坠,上刻“婉”字,正是当年太子送她的定情之物。
“还你。”
裴景宸面色剧变:“你这是何意?”
“从今日起,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林婉儿目光平静,“若你能登上太子之位,我自有退身之日。”
“若不能……”
她轻笑一声,“我便送你一程。”
裴景宸握紧玉坠,半晌无言。
……
苏州府,驿馆之中。
沈如玉彻夜未眠,将一册册旧年卷宗重新整理,终于在其中一卷官银来往册中,找到了“李氏”私章一枚,与当年宫中贵妃使用之章印一模一样。
她喃喃低语:“李贵妃……你终于露出尾巴了。”
她提笔,写下奏章首句:
【奏为江氏冤案,实为权贵图谋,望陛下明察。谨陈旧年证据如此——】
……
春寒未尽,江南桃花却已盛放。
这场大案,注定要搅动整个天下。
而林婉儿,已不再是冷宫中的弃妃,而是一局之中,唯一敢与天子、太子、权臣三方博弈的女人。
她要的,不止是清白。
更是一个,翻天覆地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