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着冰碴子抽打在脸上,张骁眯起眼,将龟甲往怀里又揣紧几分。天池畔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陈青梧忽然扯住他衣袖,指尖往右侧冰岩轻轻一划——三道刀痕,新鲜得泛着冷光。
“黑水帮的记号。”陆子铭蹲下身,发丘印在雪地上映出暗红纹路,“半炷香前留下的,他们在守株待兔。”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起。三支弩箭钉入脚边雪地,箭尾缠着的波斯锦缎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十余名裹着狼皮袄的汉子从冰坡后现身,首领独眼罩着银制眼罩,弯刀往雪里一插,咧嘴露出镶金的犬齿:“龟甲交出来,留你们全尸。”
陈青梧上前半步,古剑在鞘中轻颤:“这位大哥,眼罩挺别致啊?莫不是上次在敦煌被陆教授的朱砂灼了眼?”她指尖悄悄探入袖袋,捏住一包石灰粉。独眼首领面色骤沉,刀尖挑起一蓬雪沫:“小娘皮找死!”
“且慢!”陆子铭忽然高举发丘印,铜印在阳光下泛起奇异幽光,“此物乃汉武年间发丘将军信物,可比龟甲珍贵百倍。”他缓步向前,黑袍下摆扫过雪地,“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独眼喉结滚动,金牙咬得咔咔响。陈青梧趁机挪到张骁身侧,指尖在他掌心飞快写下“石灰”二字。张骁会意,铁锨悄然插进冰缝,只等那独眼再近半尺。
“接着!”陆子铭猛然掷出发丘印。独眼下意识伸手去接,陈青梧旋身扬袖,雪白石灰如雾炸开。张骁暴喝一声,铁锨撬起整块冰岩砸向敌阵,三人趁机冲向三丈外的冰洞裂隙。
“给老子追!”独眼捂着眼睛嘶吼,弯刀胡乱劈砍。黑水帮众被石灰迷了视线,绊作一团。陈青梧回头瞥见个年轻匪徒被同伴撞下冰崖,忍不住咂舌:“造孽啊,这摔下去怕是......”
“顾好你自己!”张骁拽着她跃入冰洞。陆子铭甩出钩索缠住洞顶钟乳石,黑袍如蝠翼般荡过寒潭。追兵脚步声逼近洞口,陈青梧反手掷出三枚铁蒺藜,暗器嵌入冰壁引发细密裂纹,簌簌冰渣顿时堵住大半入口。
冰洞内岔路如蛛网蔓延,幽蓝冰棱倒垂似犬牙。陆子铭点燃鱼油灯,火光映得洞壁千沟万壑宛如鬼面。“走这边。”他屈指轻弹冰壁,回声沉闷处必有空洞。三人贴着冰缝侧身挪步,身后传来黑水帮的咒骂声。
“头儿,这冰窟通着地下暗河!”有个尖嗓子在喊,“去年老六就是在这儿折的......”
张骁忽然驻足,青铜剑往左侧冰壁一插。剑身嗡鸣不止,冰层下隐约透出铁灰色。“是星槎的残骸。”他掌心贴住冰面,内力催发处,冰碴扑簌簌剥落,露出半截刻满藤壶状纹路的金属舰体。
陈青梧古剑出鞘,寒光划过舰壳:“你们听!”金属震颤声裹着某种低频嗡鸣,冰洞深处传来重物拖行的摩擦声。陆子铭脸色骤变:“是雪虺!快封耳窍!”
三条水桶粗的雪白巨蟒从暗影中窜出,鳞片摩擦冰壁溅起火星。张骁抡起铁锨劈向蛇头,却被弹得虎口发麻。“七寸有金环!”陈青梧旋身避开毒牙,古剑精准刺入蟒身第三片逆鳞。黑血喷涌而出,竟在冰面腐蚀出缕缕白烟。
陆子铭趁机撒出朱砂,血色粉末遇蛇血轰然爆燃。三条雪虺在火团中扭曲翻滚,洞顶冰锥被震得纷纷坠落。张骁拽着二人扑进岔道,身后冰窟在轰鸣中彻底坍塌。
“咳咳......陆教授您这朱砂配方该申请专利了。”陈青梧抹了把脸,蹭得袖口全是黑灰。陆子铭扶正眼镜,从怀里摸出个鎏金罗盘:“戌时三刻,奎宿值位。往西北走,必有生门。”
三人蹚过及膝的冰水,鱼油灯忽明忽暗。陈青梧忽然轻笑:“你们说,那独眼会不会正在洞口骂娘?”她捏着嗓子学波斯口音,“龟甲没抢到,还赔上发丘印——”
“错了。”陆子铭幽幽打断,“我扔的是赝品,真印早被张骁换了包糯米。”张骁从行囊掏出块油布,赫然裹着真正的发丘印。陈青梧瞪圆杏眼,抬脚踹他小腿:“好你个闷葫芦!”
笑闹声未落,前方豁然开朗。百丈冰穹笼罩着天然洞厅,中央矗立着西辽风格的祭坛。九尊青铜人俑环伺坛周,人俑手中长明灯竟燃着幽蓝火焰。陆子铭疾步上前,指尖轻触灯座铭文:“是鲛人油,此地乃星槎的导航祠......”
“导航个屁!”张骁突然暴喝,青铜剑横扫祭坛供桌。桌底机关弩连发十箭,深深钉入冰壁。陈青梧后怕地拍拍胸口:“得,又欠你一条命。”
陆子铭却盯着人俑手中的星象图怔怔出神:“北斗指东,牵牛伏波......这布局分明在暗示北海航线!”他猛然转身,发丘印重重磕在祭坛凹槽。冰面轰然开裂,露出下方盘旋向前的青铜阶梯。
追兵的咆哮声从身后甬道传来。陈青梧古剑归鞘,眸中闪过狡黠:“请君入瓮?”三人相视一笑,抬脚将最近的人俑推入暗道入口。青铜阶梯承受不住重量,轰隆隆塌陷成陷阱。惨叫声由近及远,最终湮没在深渊回响中。
“三十六计,走为上。”张骁扛起铁锨,斑驳冰屑落满肩头。陈青梧摸出半块馕饼掰成三份,热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霜:“吃饱了,才有力气找北海陨铁不是?”
冰洞外风声呜咽如鬼泣,洞内三人就着鲛人灯的蓝焰啃干粮。陆子铭忽然轻敲祭坛,琉璃盏中升起幅全息星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赫然标着贝加尔湖的古老称谓: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