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布满粗大管道的阴影中，只留下冰冷空气中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和机油味。李明瘫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背靠着巨大的隔热管道，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尤其是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伤腿，麻木之下是深入骨髓的钝痛。卫生设备微弱的指示灯在林薇苍白的脸上投下幽绿的光晕，她依旧沉睡在药物构筑的深渊里，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知。
【…链接…重新…稳定…（微弱…波动）…】
【…扫描…下方…战斗…区域…】
【…‘灰烬’…生物…信号…已…加入…战团…】
【…战术…模式：…高效…致命…侧翼…突袭…】
【…目标…铁卫…信号…数量：…8… → …7… → …6…】
【…‘扳手’…小队…压力…显着…减轻…】
陈观冰冷、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如同黑暗中闪烁的微弱萤火，艰难地维系着李明与外界的连接，也传递着下方的战况。每一次代表铁卫数量减少的信号跳动，都让李明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一丝。“灰烬”…这个神秘人，战斗力强得可怕！
下方主通道的交火声变得更加激烈，但明显能听出方舟铁卫的阵脚在慌乱！不再是之前那种步步为营的压制，而是充满了惊怒和被迫防御的意味！
“操！哪来的怪物？！”
“小心侧面！他速度太快了！”
“啊——！我的腿！”
“支援！请求支援！目标有强力外援！”
铁卫的呼喊声混杂着能量武器交击的爆鸣、金属撕裂的刺耳声、以及沉闷的肉体撞击声！显然，“灰烬”的加入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插入了铁卫的侧肋！
“是头儿派的人？！兄弟们！加把劲！干翻这群铁皮罐头！”扳手那熟悉的、带着狂喜和暴戾的吼声穿透了管道壁的阻隔，清晰地传了上来！
“火力掩护剃刀！他受伤了！”另一个沉稳的声音（铁砧）吼道。
“妈的！老子没事！死不了！”剃刀压抑着痛楚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阵更加凶猛的能量步枪扫射声！
基地的人！他们还活着！而且还在战斗！
一股暖流混合着酸楚瞬间涌上李明的心头。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想去帮忙，但伤腿如同灌了铅，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只能徒劳地攥紧了拳头。
【…宿主…生理…状态…不宜…移动…】
【…建议：…原地…休整…恢复…体力…等待…接应…】
【…‘灰烬’…战斗…效能…极高…预计…3分17秒…内…结束…下方…战斗…】
陈观的分析如同定心丸。李明靠着冰冷的管道壁，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努力调整着紊乱的呼吸。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林薇身上。
“薇姐…”他低声呢喃，手指轻轻拂过她冰凉的手背，“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快出去了…老大…也在帮我们…”
就在这时！
“呃…咳咳…”一阵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游丝般的咳嗽声，突然从林薇口中溢出！
李明浑身剧震！猛地扑到担架车前！
“薇姐？！薇姐！你醒了？！”他声音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林薇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几下，如同濒死的蝴蝶挣扎着想要扇动翅膀。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似乎在艰难地转动。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更加微弱的气音：“明…明…？”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如同惊雷在李明的耳边炸响！
“是我！薇姐！是我！李明！”他紧紧握住林薇的手，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你醒了！太好了！你感觉怎么样？哪里疼？头还难受吗？”
林薇的眉头痛苦地蹙起，仿佛在努力对抗着药物和创伤带来的沉重枷锁。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眼缝。那双曾经明亮如星辰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瞳孔有些涣散，充满了茫然和极度的虚弱。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聚焦在李明的脸上。
“…明…真的是你…”她的声音依旧微弱，带着气声，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我…我在哪…头…好重…像…要炸开…”
“我们在方舟第七医疗中心的地下管道里！薇姐，别怕！我们正在逃出去！基地的人来接应我们了！”李明语速极快，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你之前被注射了很危险的东西，差点…差点就…但‘灰烬’给你用了抑制剂！你现在安全了！别多想！保存体力！”
“‘灰烬’…？”林薇的眼神更加茫然，她似乎想转动脖子看看周围，但只是这个微小的动作就让她痛苦地呻吟出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抑制剂…好冷…身体…动不了…”
【…目标…林薇…意识…初步…恢复…】
【…神经…抑制…剂…副作用…强烈…导致…肢体…麻痹…体温…过低…】
【…脑部…损伤…程度…待评估…但…认知…功能…初步…恢复…】
【…建议：…保暖…保持…安静…避免…剧烈…情绪…波动…】
“冷？对！保温毯！”李明立刻想起担架车下层有急救物资。他手忙脚乱地翻找，扯出一条银色的急救保温毯，小心翼翼地盖在林薇身上，掖好边缘。
“薇姐，别怕，盖着这个就不冷了。别说话，也别动，休息就好。有我在。”李明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他看着林薇虚弱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恨不能以身代之。
林薇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涣散的目光努力聚焦在他脸上，嘴角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仿佛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却最终只化作一声更加虚弱的叹息：“…傻…小子…你…受伤了…好多…血…”
“我没事！皮外伤！真的！”李明连忙摇头，抹掉脸上的血污和泪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尽管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你看我，还能动呢！薇姐，等你好了，我背你去看艾米！小家伙天天念叨你，画了好多画等你回去看呢…”
“艾…米…”听到女儿的名字，林薇涣散的瞳孔中似乎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痛苦淹没，“…好…回家…看…艾米…”她喃喃着，声音越来越低，眼皮再次沉重地合上，陷入了药物带来的昏沉浅睡中。但她的手指，却下意识地、极其微弱地回握了一下李明的手。
这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回应，却让李明瞬间泪崩！他紧紧握着林薇的手，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担架车边缘，肩膀无声地耸动着。薇姐还活着！她还记得艾米！她还认得他！这比什么都重要！
【…下方…战斗…接近…尾声…】
【…最后…一名…铁卫…信号…消失…】
【…‘灰烬’…信号…稳定…（轻伤）…】
【…‘扳手’…小队…信号：…‘扳手’…（轻伤）…‘剃刀’…（重伤）…‘铁砧’…（轻伤）…】
陈观的提示音将李明从情绪中拉回。战斗结束了！
很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下方的爬梯口传来。首先冒出来的是“灰烬”那覆盖着面罩的头颅，他的电子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扫视平台，确认安全后，才利落地爬了上来。他身上的作战服多了几处焦痕和破损，大腿处的伤口再次崩裂，暗红的血迹渗透出来，但他动作依旧迅捷有力，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紧接着，扳手那粗壮的身影也出现在爬梯口，他脸上带着新鲜的擦伤，骂骂咧咧地爬上来：“妈的！痛快！干死这群狗娘养的铁疙瘩！‘灰烬’兄弟，牛逼！你这身手，比二丫那丫头还邪乎！”他看向“灰烬”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铁砧紧随其后，他相对沉默，只是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李明和林薇身上，看到林薇身上盖着保温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最后上来的是剃刀，他伤得很重！左臂无力地垂着，小臂被能量武器灼穿了一个焦黑的洞，皮肉翻卷，鲜血淋漓！他脸色惨白，全靠铁砧在后面托着他。
“剃刀！”李明惊呼一声，挣扎着想站起来。
“别…别动！死不了！”剃刀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声音却带着一股狠劲，“快…看看林薇博士…怎么样？”
“薇姐刚才…醒了一下！又昏睡过去了！但意识恢复了！”李明连忙回答，声音带着激动，“剃刀大哥，你的手…”
“被狗咬了一口！”剃刀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铁砧，给我扎一针‘止血凝’！再缠紧点！老子还要留着这只手杀方舟狗！”
铁砧立刻从战术包里拿出急救针剂和绷带，动作麻利地给剃刀处理伤口。扳手则凑到担架车前，看着林薇苍白但呼吸平稳的脸，重重松了口气：“老天保佑！林博士没事就好！头儿和信鸦老大在基地都快急疯了！”
“灰烬”则沉默地走到平台边缘，警惕地注视着下方通道的方向，电子眼中光芒闪烁，似乎在接收或发送着什么信息。
“灰烬兄弟，谢了！”扳手处理完剃刀的伤口，走到“灰烬”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被“灰烬”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语气真诚，“要不是你，我们几个今天都得交代在这儿！还有林博士…大恩不言谢！以后用得着我们‘渡鸦’的地方，尽管开口！”
“灰烬”只是微微侧头，电子眼扫过扳手，声音透过面罩依旧冰冷：“目标达成前，客气话省省。罗阎不会善罢甘休，支援随时会到。Gamma区还有多远？怎么走？”
李明立刻看向陈观的方向（尽管看不见）：“老大！路径！最快去Gamma区！”
【…路径…更新…】
【…当前…位置：…能源…管网…b层…S7…检修…平台…】
【…通往…Gamma区…外部…维护…通道…：…沿…当前…平台…向西…前进…约…一百五十米…抵达…t型…交叉口…左转…进入…‘主…循环…冷却…水…管道…伴行…通道’…】
【…沿…伴行…通道…直行…约…三百米…抵达…Gamma区…外部…隔离…气闸…（需…破解…）…】
【…全程…监控…盲区…但…需…警惕…巡逻…及…自动…感应…地雷…】
【…预计…时间：…15分钟…（携带…伤员…情况下）…】
“向西一百五十米，左转进主冷却水管道的伴行通道！直走三百米就到Gamma区隔离气闸！”李明立刻转述，“有自动感应地雷！小心！”
“伴行通道？好地方！够窄！易守难攻！”扳手眼睛一亮，“铁砧，你负责警戒后方！剃刀，还能走吗？”
“死不了！”剃刀咬着牙，在铁砧的搀扶下站起来，虽然脸色惨白，但眼神凶狠，“走！”
“灰烬”没说话，直接走到担架车前，重新将连接林薇的担架车用特制绳索绑在自己背上，动作熟练而稳定。“前面开路。保持静默。”
他的行动就是命令。扳手立刻端起能量步枪，压低身体，率先朝着西侧的黑暗通道潜行而去。铁砧扶着剃刀紧随其后。“灰烬”背负着林薇的担架车，走在中间，步伐沉稳。李明拄着那根废弃金属管当拐杖，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跟在最后。
队伍在巨大、冰冷、嗡鸣作响的能源管道构成的钢铁丛林中沉默穿行。只有沉重的脚步声、伤者压抑的喘息、以及担架车轮子滚过不平地面的轻微声响在死寂的通道里回荡。幽绿的应急灯如同鬼火，在管道壁上投下扭曲拉长的影子。
气氛压抑而紧张。每个人都清楚，刚才的战斗只是开胃菜。罗阎和方舟真正的力量，随时可能从任何一个方向扑来。Gamma区是龙潭虎穴，核心数据和最终的逃生希望都在那里。
李明忍着剧痛，努力跟上队伍。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前面“灰烬”背上的林薇身上，生怕颠簸加重她的伤势。同时，他也在心中不断呼唤陈观。
【…老大…薇姐…的状态…稳定吗？…抑制剂…副作用…会不会…太强？…】
【…目标…林薇…生命…体征…平稳…脑部…活动…处于…深度…抑制…状态…】
【…药物…副作用…可控…当前…状态…是…对…其…大脑…的…保护…】
【…宿主…无需…过度…担忧…保存…自身…体力…】
陈观的回应虽然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李明稍稍安心。
队伍在狭窄的伴行通道里前行了大约两百米。通道一侧是粗大的、包裹着厚重隔热层的冷却水主管道，另一侧是冰冷的混凝土墙壁。空气更加潮湿阴冷。
突然！
走在最前面的扳手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停止！他压低身体，警惕地盯着前方通道拐角处的阴影！
“有动静！”扳手的声音压得极低。
所有人都瞬间屏住呼吸！李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铁砧和剃刀立刻进入战斗状态！连“灰烬”背负着担架车的身影都微微绷紧！
【…扫描…前方…拐角…】
【…检测到…微弱…热能…信号…两个…】
【…身份：…方舟…内部…维修…工…（非…战斗…人员）…】
【…威胁…等级：…低…】
陈观的扫描结果让李明松了口气。“是维修工！两个！不是战斗人员！”
扳手也通过热成像头盔确认了，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做了个“解除警报”的手势。他回头看向“灰烬”和李明，眼神询问：怎么处理？
“灰烬”的电子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他做了一个极其简洁的手势：抹喉！
李明心头一紧！又是杀人灭口？！
“等等！”李明下意识地低声阻止，“他们只是维修工！没有武器！打晕不行吗？”
“灰烬”转过头，电子眼毫无感情地注视着李明，声音透过面罩带着刺骨的寒意：“留下活口，就是留下暴露行踪的隐患。任何仁慈，都可能葬送所有人，包括林薇。小子，收起你那套可笑的善良，这里是战场，不是慈善机构。”
李明的拳头瞬间攥紧！他知道“灰烬”说得没错！但…那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他们可能只是无辜的底层工人！
“我…我去处理！”扳手显然更认同“灰烬”的做法，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拔出腰间的战术匕首，就要上前。
“我去。”铁砧突然开口，声音沉稳，“动静小点。”他放下扶着剃刀的手，从战术靴里抽出一根不起眼的黑色短棍（电击棍），悄无声息地越过扳手，朝着拐角潜行过去。
扳手愣了一下，没有反对。铁砧做事一向比他稳妥。
几秒钟后，拐角那边传来两声极其轻微的“滋啦”声和人体倒地的闷响。铁砧的身影重新出现，对着后面点了点头。
“搞定。”铁砧言简意赅，收起电击棍，重新扶住剃刀。
李明看着铁砧平静的脸，又看看拐角阴影里倒下的两个人影，心中一片冰凉。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拄着拐杖，跟上了队伍。现实的残酷如同冰冷的管道壁，狠狠撞碎了他心中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为了薇姐，为了活下去，他必须适应这种黑暗。
队伍继续前进，气氛更加沉重。又前行了大约五十米，眼看就要抵达陈观所说的t型交叉口。
突然！
【…警告！…检测到…前方…地面…存在…高敏…度…震动…感应…地雷…阵列！…】
【…分布：…交叉口…前方…十米…范围…】
【…触发…方式：…超过…30公斤…压力…或…剧烈…震动…】
【…规避…路线…生成：…紧贴…左侧…冷却水…管道…壁…（管道壁…下方…有…狭窄…检修…凹槽…可…通行…）…】
地雷！而且是一片！
“停下！”李明立刻低吼，“前面有地雷！震动感应的！紧贴左边管道壁走！下面有凹槽！”
所有人瞬间停下脚步，冷汗瞬间浸湿后背！扳手和铁砧立刻用战术手电照向前方地面，果然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地面上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凸起和缝隙！如果不是提前预警，他们很可能一脚踩上去！
“妈的！方舟这帮孙子！真够阴的！”扳手低声咒骂。
“灰烬”没有说话，他背负着沉重的担架车，率先侧过身，紧贴着左侧那粗大的、冰冷的冷却水管道壁，小心翼翼地用脚尖探入管道壁与地面连接处那条狭窄的、布满油污和灰尘的检修凹槽。凹槽只有十几厘米宽，勉强能容纳半个脚掌，行走极其困难，稍有不慎就会失去平衡触发地雷！
他走得很慢，很稳，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担架车因为倾斜，轮子悬空，全靠他强大的核心力量维持着平衡。
扳手、铁砧扶着剃刀，也依次小心翼翼地跟上。李明拄着拐杖，更加艰难。他必须用单脚在狭窄的凹槽里保持平衡，另一条伤腿几乎无法着力，只能靠手臂死死抓住管道壁上凸起的螺栓和隔热层固定物借力，一点点向前挪动！汗水如同瀑布般流下，伤处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短短十米的距离，仿佛走了几个世纪。
终于，走在最前面的“灰烬”安全通过了雷区，踏上了交叉口相对安全的地面。他迅速解开绳索，将担架车放下。
紧接着是扳手、铁砧和剃刀。最后是李明，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完好的那条腿踏出凹槽，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时，整个人几乎虚脱，拄着拐杖剧烈喘息。
“呼…妈的…总算过来了…”扳手心有余悸地抹了把汗。
【…目标…Gamma区…隔离…气闸…位置：…左转…进入…伴行…通道…直行…三百米…】
【…气闸…类型：…双重…合金…隔离门…带…消毒…喷淋…及…真空…抽气…程序…】
【…需…物理…破解…或…高级…权限…卡…】
左转，通道尽头就是Gamma区了！目标近在眼前！
然而，就在队伍准备转向，进入最后一段伴行通道时！
【…最高…级别…警报！…】
【…检测到…大量…高威胁…空中…单位…信号…快速…接近…！】
【…型号：…方舟…‘猎隼’…垂直…起降…攻击…机…（4架）…】
【…目标…区域：…第七…医疗…中心…外部…及…周边…空域…封锁！…】
【…推测：…罗阎…调用…空中…力量…彻底…封锁…出口！…】
空中封锁？！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这意味就算他们拿到数据，也很难从地面逃出去了！
“操他妈的罗阎！玩这么大？！”扳手气得破口大骂。
“灰烬”的电子眼急速闪烁，显然也在快速思考对策。
【…同时…检测到…地面…重型…装甲…单位…信号…（‘犀牛’…重型…装甲车…）…正…从…东侧…主干道…驶向…医疗…中心…正门…】
【…封锁…已成…铁桶！…常规…地面…撤离…通道…已…被…堵死！…】
【…必须…寻找…备用…撤离…方案…】
空中地面双重封锁！真正的绝境！
“头儿！头儿！听到吗？！”扳手焦急地对着通讯器呼叫，“我们快到Gamma区了！但是外面被‘猎隼’和‘犀牛’封死了！有没有备用方案？！重复！有没有备用方案？！”
通讯器里沉默了几秒，传来信鸦那冰冷沉稳、却带着一丝沉重的声音：“‘渡鸦’收到。空中封锁已确认。备用撤离点：第七医疗中心西侧，地下三层，d区‘风暴之眼’实验场废弃紧急排放口。坐标已发送至钉子平板。那里连接着城市地下深层排水系统，出口在‘铁锈河’下游旧码头。‘影蜥’会在旧码头待命。但那条路…是二十年前的废弃管道，环境未知，风险极高，而且距离Gamma区很远，需要横穿大半个地下医疗中心！”
风暴之眼？废弃排放口？地下深层排水系统？旧码头？
这条路线听起来就充满了未知和危险！而且要从Gamma区横穿回d区？这几乎要穿过整个医疗中心的核心区域！路上会遭遇多少拦截？！
“妈的！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剃刀忍不住低吼，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直抽冷气。
“是送死，还是搏一线生机，你们自己选。”信鸦的声音毫无波澜，“‘信天翁’正在调动所有资源干扰空中封锁，但‘猎隼’的火力覆盖下，‘影蜥’无法靠近医疗中心三公里范围内。这是唯一的生路。时间紧迫，尽快决定。”
通讯结束。沉重的压力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灰烬”第一个打破沉默，他的电子眼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担架车上昏迷的林薇身上，声音冰冷而决绝：“没有选择。去Gamma区，拿数据，救林薇。然后，杀出一条血路，去风暴之眼。怕死的，现在可以留下。”
“放屁！老子字典里就没怕字！”扳手梗着脖子吼道，“林博士在哪儿，老子就在哪儿！不就是杀过去吗？干他娘的！”
“走。”铁砧言简意赅，扶紧了剃刀。
李明看着昏迷的林薇，又看看身边这群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同伴，胸中涌起一股悲壮的热流。他拄着拐杖，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走！去Gamma区！然后…回家！”
目标锁定！没有退路！
队伍左转，踏入了通往Gamma区隔离气闸的最后三百米伴行通道！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踏入通道不到五十米！
【…警告！…检测到…前方…通道…尽头…气闸…方向…传来…剧烈…能量…波动…！】
【…波动…特征：…高能…激光…阵列…启动…预热…！】
【…目标…锁定…本通道…！】
【…预计…3秒后…激发…！】
【…覆盖…范围：…通道…全段…！】
【…威胁…等级：…致命！…】
激光阵列？！覆盖全通道？！三秒？！
“卧倒——！！！”李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
走在最前面的扳手和铁砧反应最快！他们几乎在听到李明吼声的同时，就猛地向前扑倒，同时将扶着的剃刀狠狠按在地上！
“灰烬”的反应更是快到极致！他根本来不及放下背上的担架车！在李明吼声出口的瞬间，他身体如同猎豹般猛地向左侧管道壁撞去！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背负的担架车连同上面的林薇，狠狠推向管道壁下方一个相对凹陷、有隔热层凸起遮挡的角落！试图用自己和管道壁为林薇构筑一个临时的掩体！
而李明，因为走在最后，又拄着拐杖行动不便，只来得及下意识地向前扑倒！
嗡——！！！
刺耳的充能声在通道尽头响起！
三道刺目欲盲的、水桶粗细的炽白色高能激光束，如同死神的审判之矛，瞬间从通道尽头的气闸方向激射而出！精准地覆盖了通道的整个横截面！带着毁灭一切的高温，横扫而来！
激光束所过之处，空气被电离发出刺耳的尖啸！金属管道壁如同黄油般被瞬间熔穿、汽化！灼热的气浪和致命的辐射瞬间充斥了整个通道！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充满了无法言喻痛苦的惨叫声，猛地从“灰烬”的方向传来！
李明趴在地上，只感觉一股灼热的气浪和刺目的光芒从头顶扫过！头发和后背的衣服瞬间传来焦糊味！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声，以及金属担架车被高温灼烧发出的“滋滋”声！
激光束一闪即逝！
通道里瞬间弥漫着浓重的臭氧味、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以及…皮肉烧焦的可怕味道！
光线重新变得昏暗。李明挣扎着抬起头，眼前的一幕让他如坠冰窟！
通道前方，靠近气闸的位置，一片狼藉！金属管道壁被熔穿了三个巨大的、边缘还在发红流淌着铁水的恐怖窟窿！地面上留下了三道深深的、冒着青烟的灼痕！
扳手和铁砧死死将剃刀压在身下，他们后背的作战服被高温灼烧得一片焦黑，冒着缕缕青烟，但似乎没有受到贯穿伤，只是被高温气浪灼伤了。
而最靠近激光束激发点的“灰烬”…
他倒在地上，身体蜷缩着，剧烈地抽搐！他用来推担架车的左臂，连同左边小半个肩膀和胸膛，几乎被一道激光束完全擦过！深灰色的作战服连同下面的皮肉，被瞬间碳化、汽化！露出了里面焦黑的骨骼和闪烁着幽蓝电弧、不断爆出火花的复杂金属构件与仿生组织！如同被剥开了一半的人体和机械混合体！
他的面罩也破损了大半，露出了小半张脸——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左边脸颊是完好但沾满血污的人类皮肤，而右边脸颊…则覆盖着冰冷的、带着线路接口的金属结构！一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电子眼暴露在外，光芒急速闪烁，充满了痛苦和一种非人的冰冷！
“灰…灰烬！”李明失声惊呼，挣扎着想爬过去！
“别…别过来！”“灰烬”的声音变得极其沙哑扭曲，仿佛破损的喇叭，带着剧烈的痛苦和电流杂音！他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痉挛，暴露在外的机械构件和仿生组织火花四溅！
【…目标…‘灰烬’…遭受…毁灭性…创伤…】
【…生物…组织…大面积…碳化…坏死…】
【…机械…义体…及…能源…核心…严重…损毁…】
【…生命…体征…急剧…恶化…濒临…崩溃…】
陈观冰冷的扫描结果如同最后的宣判！
“灰烬”那只完好的、属于人类的左眼，死死地、艰难地转向被推在角落里的担架车。林薇躺在那里，因为担架车被推到了凹陷处，加上“灰烬”用身体挡了一下，她只是被高温气浪波及，卫生设备闪烁着警报，但似乎没有受到直接损伤。
看到林薇暂时无恙，“灰烬”那只人类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混杂着痛苦、释然和某种深沉执念的复杂光芒。
他那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电子眼，艰难地转向李明，断断续续的、带着强烈电流杂音的声音响起：
“…小…子…林薇…交…给你了…”
“…去…Gamma…区…拿…数据…”
“…从…风暴…之眼…走…”
“…告…诉…她…”
“…‘渡…鸦’…欠…我的…还…清了…”
话音未落，“灰烬”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只幽蓝的电子眼瞬间黯淡下去！完好的左眼也失去了最后的神采，瞳孔彻底涣散。他暴露在外的机械构件上，最后几点幽蓝的电弧闪烁了几下，也彻底熄灭。
这个神秘、强大、亦正亦邪的战士，这个被“蜂巢”遗弃的“灰烬”，在最后时刻，用自己残破的身体为林薇挡住了致命的激光，留下几句语焉不详的遗言后，彻底归于沉寂。
通道里一片死寂。只有管道低沉的嗡鸣和卫生设备微弱的警报声。
扳手、铁砧、剃刀都呆呆地看着“灰烬”那惨烈到非人的残躯，脸上充满了震惊、骇然和一丝悲凉。他们终于明白，这个强大的“外援”，根本就不是纯粹的人类！
李明拄着拐杖，踉跄着走到“灰烬”身边，看着他那只至死都望着林薇方向的人类眼睛，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恐惧？感激？困惑？还是…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他缓缓蹲下身，用颤抖的手，轻轻合上了“灰烬”那只人类的眼睛。然后，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火焰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走！”他嘶哑的声音在通道里响起，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嚎叫，“去Gamma区！拿数据！然后…从风暴之眼…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