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的仪仗停在桃林外时,谢承渊正替江逾朝簪花。
桃花落在青衫肩头,他指尖沾着露水,小心翼翼地别住那朵半开的花苞。
江逾朝被逗得发痒,偏头躲了躲,却撞进他眼底的温柔里。
“谢承渊,”他轻声笑,“新帝怕是等急了。”
谢承渊没说话,只是将他鬓角的碎发掖到耳后。
十年前在边境医馆,他也是这样看他,那时他鬓角刚染白霜,而如今,满头华发却衬得眼神愈发清亮。
金銮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晃眼,江逾朝攥紧谢承渊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厚茧。
那是握剑留下的痕迹,如今却能温柔地替他挑去发间草屑。
新帝坐在龙椅上,看着阶下并肩而立的两人,忽然笑了:“谢将军,朕总算明白,为何你宁肯卸甲归田,也要守着这桃林。”
谢承渊躬身行礼,却没松开江逾朝的手:“陛下,臣唯有一事相求。”
“准。”新帝挑眉。
“若陛下要臣出山,需允臣带夫人同往。”谢承渊声音沉稳,“臣与夫人,此生不可分离。”
满朝文武哗然。
江逾朝却偷偷勾了勾他的手指,想起十年前谢承渊在医馆门前种下桃树,说“没有你的天下,不过是座空城”。
如今他站在金銮殿上,依然是那个为了他敢与皇权抗衡的将军。
“准了。”新帝站起身,走下龙阶,“镇北将军与夫人,本就是一体的。”
他看向江逾朝,“听闻夫人医术高明,不知可否为朕看看太医院的疑难杂症?”
江逾朝刚想开口,谢承渊却抢先一步:“陛下,臣夫人身体孱弱,恐不堪劳累。”
“谢承渊!”江逾朝嗔怪地看他,“我哪有那么娇气。”
他转向新帝,“陛下若不嫌弃,臣愿为太医院尽绵薄之力。”
谢承渊无奈地叹气,指尖却在他掌心轻轻摩挲。
这小动作没逃过新帝的眼睛,他笑着摆手:“罢了罢了,朕可不敢惹将军吃醋。”
退朝后,谢承渊牵着江逾朝走过御花园,锦鲤在池中摆尾,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
“朝朝,”他忽然停下,“其实你想去太医院,对吗?”
江逾朝没说话,只是看着水中的涟漪。谢承渊叹了口气,从背后抱住他:“想去就去,我陪你。”
“谢承渊,”江逾朝转身,指尖划过他胸前的刀疤,“你不用总把我护在身后。”
“习惯了。”谢承渊低头吻他额角,“从你为我挡箭那天起,就习惯了。”
月色爬上宫墙时,谢承渊替江逾朝卸下发簪,却发现他鬓角也添了几根银丝。
“朝朝,你也老了。”他指尖颤抖,声音发哑。
江逾朝抢过发簪,对着铜镜别好:“你头发都白了,我添几根银丝怎么了?”
谢承渊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朝朝,等这事了了,我们回桃林好不好?我给你种满桃花,你教我绣花。”
“好啊,”江逾朝笑了,眼里却泛起泪光,“但你得先学会拿针,别再像上次那样扎到手。”
谢承渊收紧手臂,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他忽然想起洞房花烛夜,红烛映着江逾朝心口的箭疤,他说“十年相思,我想一夜偿还”。
如今想来,何止十年,他愿用生生世世来偿还。
“谢承渊,”江逾朝忽然转身,勾住他的脖子,“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会。”谢承渊低头吻他,舌尖尝到淡淡的桃花香,“直到桃林的最后一片花瓣落下,直到我的心跳停止。”
这时,林副将敲门进来,脸色凝重:“将军,夫人,前太子的残余势力……”
谢承渊眼神一冷,将江逾朝护在身后:“查到了?”
“是,”林副将递上密信,“他们藏在西山废庙,似乎在寻找一件东西。”
江逾朝接过密信,看到上面画着半幅千军万马图,正是他当年绣给谢承渊的屏风。
“他们要找的,是屏风里的兵符。”他想起屏风被烧毁时,谢承渊偷偷藏起的残片,“当年为防万一,我在屏风里藏了玄甲军的调兵符。”
谢承渊握紧拳头,胸前的刀疤隐隐作痛。
他想起前太子临死前的笑:“你比我更懂什么叫输得彻底。”难道那家伙早就知道屏风的秘密?
“朝朝,”谢承渊看着他,“这次,我不能再让你涉险。”
“谢承渊!”江逾朝抓住他的手,“我们说过,家国与你,我都要。”
他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这次,我们一起去。”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谢承渊看着江逾朝眼中的倒影,终于点头。
不管前路有多少风雨,只要身边这个人还在,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而江逾朝知道,只要谢承渊在身边,哪怕刀山火海,他也愿意陪他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