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不可能!哪儿来的信号?哪儿来的信号?”齐茂大喊。
“是啊,这是一处封闭的空间,哪里来的信号?”陆桥玩味地问。
“你不可能往外发出信号!你不可能往外发出信号!”片刻后,他反应过来,狰狞地说,“是那根铁棍?是那根铁棍?!”
“真受不了你这种说两遍的习惯,觉得我们听不清吗?”陆桥摇了摇头补充道,“还有那些玻璃,都是我故意注入真气扔河里的。”
朱七淡淡地说:“适可而止了,齐茂。”
“现在,我以司道监小卫的身份缉拿你。”
披头散发的齐茂缓缓转头,看着那对冷冽的眸子。
“切,小卫大人好大的官……”
“嘭!”
“威”字才刚刚开口,他就被朱七挥动手臂一拳扫飞。
这一拳看起来随意,就像扫走身前的灰尘,可齐茂却重重砸了出去,砸在港口的房屋上,洞穿一层又一层墙壁,砖瓦碎裂声不断传来。
陆桥苦战都不能拿下的对手,被他一招秒杀。
朱七轻声说:“真是胆大包天。”
陆桥算是松了口气,他生怕齐茂和朱七是一伙的,那自己可就完犊子了。
和朱七这样的家伙比起来,自己就是个童子军。
“朱大人……”
朱七把目光看向陆桥,冷冽的气息瞬间如同春日残雪那样消融了,脸上涣发出温和的笑意和烈焰般的热情。
“嘿嘿!陆大人陆大人!实在抱歉,来晚了来晚了,陆大人没伤着吧?”
“朱大人怎么进来的?”
“这帮家伙实在狡猾,不知什么时候在你家开了单向通道,所以……”朱七指了指河面,“我们绕了很大圈子从这边进来,也多亏了你的真气提醒。”
“河水是双向的?”陆桥注意到他的用词,问道:“那还有谁?”
“没错,是双向的,从这里就能出去。刚刚说错了,进来的只有我一个,可我要是一直不出去,他们就会进来下一个。”
“那恐怕要等很久了,这里的流速是外面的四倍。”陆桥耸耸肩。
“还扭曲了时间?这小子玩得这么高级?这样的话,我就把这个家伙一起带出去交差吧。”
柳雨薇见援军这么靠谱,也屁颠屁颠溜过来了,两人打过招呼。
但朱七浑身气势突然一变,他肌肉遒劲,眼神再次犀利,吓了柳雨薇一跳。
这气势不是冲着柳雨薇的。
“看来得好好收拾一下他了,劳烦陆大人带着薇丫头先离开吧。”
朱七看向那横穿了好几间房屋的大洞,浑身骨骼嘎嘣炸响起来。
陆桥也发现了洞中的动静,他出声提醒道:“朱大人,他虽然不强,但是很抗揍。”
“嗯?”朱七眉头一挑,随手拍飞射来的三枚黑刺,然后沉着身子一步一步往屋内走去,“多谢陆大人提醒。”
陆桥摩挲着刀柄,心中有些迟疑,“我要不去帮他……?”
“不许。”柳雨薇拒绝得果断。
陆桥疑惑地看过来,她才再解释道。
“朱叔很厉害,况且你去了,我咋办?万一又冒出来个同伙,把我挟持了……”
后面的话她不用说完,因为陆桥已经开始取出布条缠她腰上了,看得她嘿嘿一笑。
陆桥紧了紧布条,确定两人已经被固定好,他再次转头看向朱七的战场。
只能看到房屋间人影闪动。
从声音上判断,这分明就是单方面的暴揍。
一阵拳响后乒啦乓啷轰隆隆的墙碎声。
或者一顿疾跑加呐喊,再接上拳响,再乒啦乓啷轰隆隆的地裂声。
他回头看向幽深的河水,水面的倒映人影窜动,看起来热闹非凡。
有好些个荷枪实弹的衙役看向水面。
“会游泳吗?”陆桥看向柳雨薇。
“会啊,放心吧,淹不死我。”柳雨薇骄傲地说,“咳咳,我会水系的法术,当初从你船上是踏水走的。”
陆桥一想到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能踏水给我船踩个洞?!”
柳雨薇眨眼吐了吐舌头。
陆桥再也没办法了,他继续说道:“待会儿跳入水中,先憋好气,我把你往哪里拉,你就往哪里游。”
“好。”柳雨薇点头。
陆桥走到水泥台的边缘,再次看了眼柳雨薇,确定她已经准备好。
然后两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同步跳向水面。
冰凉的河水席卷而来,紧接着是大量的白色水泡的包裹。
视野太差,陆桥干脆顺着布条一把牵着柳雨薇,她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任由他牵着。
素白的手掌软若无骨。
确定她没事,陆桥松开手,一头扎向水下潜去,视野终于逐渐打开了。
水南河的河水并不浑浊,但昏暗。
显然河边的射灯不足以照亮整片水底。
他转头看了眼柳雨薇,她面色镇定,一头长发在水中飘摇,跟在身边,小腿不停摆动,身姿灵活地像是人鱼。
她果然是水性极好的女孩。
两人继续下潜,但都放轻动作,光线彻底消失的时刻,整个世界也安静了。
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光,巨大的虚无感涌来。
陆桥心里打了个寒颤,一股凛寒的回忆袭来,侵袭了全身。
那是几天前自己被蛙怪重创,失血濒死的时候。
遇到相似的场景,死亡的局促感就这样凭空涌动出来!
那时和现在一样,只有无尽的沉沦。
就好像独自来到了世界的尽头。
艳阳花海和温情的风都在水面上,离自己渐行渐远。
但当时有人帮了自己。
朱七之前提过,那个人叫芸娘,是泗水乡的医官。
他情不自禁吸了一口气。
“糟糕!”
这是在水里,哪儿来的空气?
他呛水了,巨大的痛楚在鼻腔中炸开,身体本能要开始咳嗽,但那种动作势必会让自己进一步吸气。
他的五官扭曲起来,身体开始蜷缩、挣扎。
怎么办?怎么办?立刻上浮?立刻上浮!
陆桥迫不及待地需要换气,把吸入的水从胸腔中咳出去。
现在每一秒钟他都在经受巨大的痛苦。
突然,一只柔软的手牵住了他,另一只手帮他摁住胸膛。
一股温和的气流从胸口内弥漫开,鼻腔和肺部的异物感消失了,身体终于平静下来。
陆桥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是柳雨薇做的。
她拍了拍他,像是鼓励。
陆桥牵着她继续闷头下潜。
不确定这种孤独的环境持续了多久,胸口的压力不断增大。
直到河底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一切变得豁然开朗。
五六条柳条鱼差点撞在陆桥脸上,吓了他一大跳。
水流变大,他能看见最细的河底沙粒在跳舞,那几条柳条鱼也被他吓坏了,银肚子一闪就躲进了墨绿的水草林。
那些水草像被梳子理过似的,一绺绺顺着水流躺平。
断裂的系缆绳垂在河底,尼龙纤维上附着珍珠蚌。
陆桥立刻掉头向上,任由巨大的浮力把他和柳雨薇拖起。
上浮的速度很快,途中各种各样的声音开始出现了,水流声里带着人们的低语声,还有维持秩序的呐喊声,直到两人一头冲出水面!
温暖的空气涌入肺部,他们回到了这个喧嚣的世界!
两人离岸边有几十米远,岸边的人反而一下子没有注意,所以在喧嚣的世界里,他们还是两个人。
陆桥抹了把脸,猛烈地咳嗽,他又看向脸上湿漉漉的柳雨薇,她也正大口大口喘气,发丝水渍渍地凝在脸上。
刚才真是心有余悸。
“嘿!出来了出来了,他们在那儿呢!”
……
清晨。
“咚!咚!咚!”
“咚!咚!咚!”
一阵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陆桥从梦中醒来。
他疲惫地睁眼,看了看窗外的晨曦。
昨晚送柳雨薇回家后,他又和朱七汇合,等把一切忙完已经到了深夜,或者说凌晨。
陆桥不确定自己睡了几个小时,毕竟现在看起来也不是日上三竿的情况。
他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穿上衣服往外走去。
“谁啊?”
拉开院门,他瞬间精神了。
柳雨薇朝气勃发地站在门口,她今天改穿白色轻质纱裙,梳了个温婉的发髻,眼角画了桃红色的眼影,晨光照耀着脸上的绒毛,粉润桃子般。
她提着餐盒,径直就往里走。
“吃饭吃饭吃早饭!”
“早饭要吃好午饭要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