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朝后，赵祯独坐案前，手中朱笔悬于奏折之上，一直没有停歇。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他微微闭目，指尖轻揉太阳穴，眉间隐现疲惫。
\"官家，该歇息了。\"身侧常伴的内官轻声提醒。
赵祯睁开眼，目光落在案角那卷《贞观政要》上，半晌才道：\"内官，你说......朕的皇子们，将来会如何？\"
被问的内官一愣，谨慎道：\"三位殿下天资聪颖，假以时日......\"
\"朕不是问这个。\"赵祯打断他，手指轻叩书页，\"朕是问......他们能否如唐太宗那般，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话音未落，窗外忽传来一阵清脆的兵器交击声，夹杂着少年人兴奋的呼喝。
赵祯听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起身推门——
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不远处就是校场，校场之上三个身影正在庭院中缠斗。
大皇子赵昉手持木剑，招式凌厉，已经能看出身法的厉害；二皇子赵昕弯弓搭箭，箭无虚发；三皇子赵曦虽在三个皇子中最小，却已能将一杆银枪舞得虎虎生风。
赵祯怔怔望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父皇！\"赵昉最先发现不远处站着的赵祯，连忙收剑行礼。
二皇子和三皇子听到了大哥的声音，也都停了下来向父皇行礼。
赵祯负手而立：\"这么晚了，在做什么？\"
三兄弟你看我，我看你。
赵曦年纪最小，嘴最快：\"回父皇，我们在演练枪法！\"
赵祯挑眉：\"哦？那成果如何？\"
赵昉三兄弟自然是兴致勃勃的给父皇演示。
赵祯看着三个儿子意气风发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那时先帝也曾这般考校功课，而自己......
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赵祯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回去寝殿路上，赵昉大着胆子问：\"父皇，儿臣今日......可还合格？\"
赵祯看着长子期待的眼神，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昉儿很好......\"
寝宫内，华兰正卸下钗环，见赵祯进来，华兰道：\"官家在想些什么？\"
赵祯摇头，将三个儿子练武艺的事说了。
他顿了顿，低声道：\"朕自幼体弱，弓马不精。每每看到孩子们习武，既欣慰，又......\"
华兰忽然安静下来。
她反手握住赵祯的手：\"所以官家是怕......孩子们像您一样？\"
赵祯苦笑：\"朕是怕他们像朕，又怕他们不像朕。\"
次日朝会后，张太傅特意留下。
\"陛下，老臣有本奏。\"白发苍苍的老臣颤巍巍跪下，\"三位殿下近日......\"
赵祯抬手：\"太傅是想说，他们荒废学业，沉迷武艺？\"
张太傅痛心疾首：\"陛下明鉴！《礼记》有云：'君子不器'。殿下们贵为天潢贵胄，岂能如武夫般......\"
\"太傅。\"赵祯突然打断，\"朕记得，您年轻时曾写过《论文武之道》？\"
张太傅一愣：\"这......\"
赵祯从案头抽出一本奏折：\"建炎三年，您上书先帝，说'文武兼修，方为治国之本'。\"
老臣顿时面红耳赤。
赵祯合上奏折：\"朕的要求很简单——上午讲经，下午习武。若太傅觉得教不了......\"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朕可以换人。\"
张太傅浑身一颤，伏地叩首：\"老臣......遵旨。\"
赵祯也不想跟这帮老臣一直在朝堂上争论这些事情，如今定下了，也省的争议不断。
夜深人静的时候，赵祯提笔在《皇子教养疏》上批道：
\"文以载道，武以安邦。二者不可偏废，朕当亲为之师。\"
搁下朱笔，他望向窗外明月，仿佛看到三个少年终将长成他期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