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墨低头翻阅文件时,那支刚签完字的笔还夹在指间,余光瞥见对面医院代表席上有人微微侧身,似乎在低声交谈。他正要抬头,忽然察觉口袋里空了一块——那封匿名信不见了。
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口袋边缘,手指触到一丝细微的纤维残留,像是被匆忙扯走时留下的痕迹。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旁听席和被告席之间的人群,却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身影。
“原告方,请继续。”法官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齐墨将注意力拉回庭审现场,轻轻合上文件夹。他的眼神掠过对面那几位西装革履、神色冷淡的医院代表,嘴角微扬,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我们已经提交了录音、照片、实验记录以及高层会议视频。”他语气平稳,“这些证据环环相扣,足以证明医院方面蓄意进行非法人体实验,并试图掩盖真相。”
话音刚落,医院方面的主辩律师便站起身,是一名中年男子,梳着整齐的背头,穿着深灰色三件套西装,神情冷静得近乎冷漠。
“尊敬的法官大人。”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我方对原告所提交的所谓‘证据’的真实性表示严重质疑。”
法庭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首先,这段录音的来源不明,无法确认其是否经过剪辑或伪造。其次,原告所提供的照片并未标明拍摄时间与地点,且缺乏第三方权威机构的认证。至于那段所谓的‘高层会议视频’……”他顿了顿,语气略带讽刺,“更像是某位导演精心策划的剧本。”
齐墨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表演完毕,才缓缓开口:“律师先生,您是在暗示,我们在演戏?”
“我只是陈述事实。”对方不卑不亢。
“那么请问,”齐墨翻开一份文件,“这份由国家伦理委员会出具的报告,您又作何解释?上面明确指出,该医院从未向任何监管机构申请过‘意识重塑计划’的临床试验许可。”
律师脸色一沉,却没有立刻反驳。
“另外,”齐墨继续道,“如果您认为我们的证据都是伪造的,那么请问,是谁在深夜搬运药品和设备进入地下三层?是谁在患者昏迷后销毁病历?又是谁,在会议上讨论如何让‘家属消失’?”
他说完,法庭内陷入短暂沉默。
律师轻咳一声,调整了一下领带:“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贵方证人的证词具有法律效力。请允许我提醒各位,原告方的证人,皆为精神病院的住院病人。”
他转向法官,“他们的精神状态是否稳定?他们的记忆是否准确?他们是否有能力分辨现实与幻觉?这些都是值得商榷的问题。”
“哦?”齐墨挑眉,“那请问,贵方是否愿意接受心理评估?以证明你们的精神状况优于我们?”
旁听席上传来几声轻笑。
律师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镇定:“这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他们的证词在法律程序中应被视为存疑。”
“可笑。”齐墨冷笑,“你们一边说我们是病人,一边又要求我们承担法律责任。既然我们是病人,那为何还要逼我们签字同意那些‘治疗’?为何要在我们身上做实验?难道你们不知道,一个病人是没有行为能力的吗?”
他停顿片刻,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还是说,你们其实很清楚,我们不是疯子,只是你们不愿承认自己的罪行?”
“原告请注意措辞。”法官出声提醒。
齐墨点头,语气稍缓:“我只是想提醒各位,我们不是因为发疯才进医院的,而是因为发现了不该知道的事,才被关进去的。”
他举起手中的文件:“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完整的医疗记录,也有出院诊断书。医生们都说我们康复了。那为什么现在又要用‘精神问题’来否定我们的证词?”
“这是典型的转移焦点。”白衣人低声补充了一句。
律师皱眉,显然没想到齐墨会把话题引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换一个角度切入。
“好吧,暂且不论证人的精神状态。”他换了副语气,“单就所谓的‘非法实验’而言,我方认为,这些实验本质上属于医学研究范畴,只是操作过程中可能存在一些失误,并非主观恶意。”
“哦?”齐墨再次笑了,“那你们是怎么定义‘非主观恶意’的?是患者突然失忆、昏迷,还是直接进了太平间?”
“这……”律师一时语塞。
“我这里有一份实验手册的复印件。”齐墨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纸,“里面详细记录了实验流程,包括药物剂量、电击强度、脑波监测频率等。所有的数据都表明,这些实验远远超出了常规治疗范围。”
他将文件递给书记员,“而且,所有参与实验的患者,都没有签署知情同意书。”
“这可能是医院管理上的疏忽。”律师咬牙坚持。
“疏忽?”齐墨冷笑,“连续五个月,每天注射不明药物,定期接受脑部刺激,甚至出现集体性失忆症状,这也能叫‘疏忽’?”
他猛地合上文件夹,声音陡然提高:“如果这就是你们口中的‘正常研究’,那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专家,你们敢让你的家人也来做这种‘研究’吗?”
法庭内一片寂静。
律师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原告方。”法官终于开口,“你还有其他证据要提交吗?”
“有。”齐墨点头,“我们掌握了一份完整的财务流水记录,显示医院在过去一年中,通过所谓‘特殊治疗项目’收取了巨额费用,而这些项目从未对外公开。”
他将另一份文件递上去,“更重要的是,这些资金中有相当一部分流向了国外账户,收款方是一家名为‘新纪元生物实验室’的私人机构。据我们调查,这家机构与某些境外非法科研组织存在关联。”
法官翻看着文件,眉头越皱越紧。
“我请求法庭,立即冻结医院的资金流动,并对其海外账户展开调查。”齐墨坚定地说。
“我需要时间审阅材料。”法官沉吟片刻,“本庭将休庭十分钟,听取相关意见。”
随着法槌敲响,旁听席上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记者们纷纷掏出手机拍照记录。
齐墨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他知道,这只是第一轮交锋。
对面的医院代表们脸色阴沉,低声交谈着什么,其中一人甚至偷偷看了眼手表,像是在等待什么信号。
小林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你口袋里的东西……丢了?”
齐墨点点头,却没有太多惊慌,“至少他们没来得及删掉备份。”
“要不要报警?”
“先别动。”齐墨眯起眼睛,“让他们以为我们不知道。”
他转头看向旁听席,目光扫过几个陌生面孔,最后停留在一位坐在后排的女士身上。她穿着朴素,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拿着笔记本,看似普通,却在刚才偷偷拍下了他翻看文件的画面。
齐墨嘴角微扬,心中已有打算。
法槌再度敲响,审判即将进入下一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