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张文杰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栽倒,魂飞魄散地望向张茂,“爷爷,侯家……侯家怎么会……”
张茂太阳穴突突直跳,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火气,瞥了一眼地上昏迷的纪淑慧,低喝:“慌什么!天塌不下来!先喂她一颗疗伤灵丹,别让人死了!其他的,容我思量!”
张文杰手忙脚乱地摸索出一枚丹药,颤抖着塞进纪淑慧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纪淑慧苍白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
没过多久,下人再次快步进入通报:“老爷,侯家家主侯正宏,携三公子侯明哲,前来拜访。”
张茂眼神骤然一凛,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沉静,对着兀自手足无措的张文杰摆了摆手:“去,请他们到正厅。”
正厅之内,张茂端坐主位,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对外界的风起云涌一无所知。
侯正宏与侯明哲并肩而入,前者气度沉稳,后者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侯家主,三公子,稀客,稀客。”张茂起身,略一拱手,姿态倒是做足了礼数,丝毫不见半分敌意。
“张老客气了。”侯正宏回了一礼,声若洪钟。
一番客套寒暄,下人奉上香茗。
茶过两巡,侯正宏放下茶杯,杯盖与杯沿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他目光转向张茂,语气依旧客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张老,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登门,不为别事,只为接一个人。”
张茂眼皮微抬,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语气平淡:“哦?不知侯家主想接何人?老夫这府中,莫非还有侯家走失的下人不成?”
侯明哲始终带着招牌式的微笑,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额角隐隐渗汗的张文杰,心中已然了然。
他轻咳一声,接过了话头,笑容可掬:“张老说笑了。小侄想接之人,并非侯家之人,而是……纪兄的一位亲眷。”
“纪凡的亲眷?”张茂眉头一挑,佯作惊讶,“此话从何说起?我张家与那纪凡早已势同水火,不共戴天,怎会请他家的亲眷来府中做这等‘恶客’?”
侯明哲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张老,可愿听小侄一言?”
张茂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你这小子,向来鬼心眼多,说吧,老夫倒要听听,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侯明哲不紧不慢地说道,“张老明鉴。张家对付纪兄,纪兄也一一接着,所有恩怨皆在明面。可若是,纪兄哪天不想再按规矩接招,而是如同一只独狼,潜伏在暗处……”
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脸色愈发惨白的张文杰,“张老您手持家族重宝,修为盖世,自然无惧。可张家枝繁叶茂,人口众多,这笔账,细算下来,怕是不太划算呐。”
这话如同一柄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在张文杰心头。
他脑海中瞬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纪凡那神出鬼没的身法,以及江城大桥上那狠辣无情的眼神。若是纪凡真放弃正面硬撼,转而在暗中对张家其他人,尤其是他这种实力不济的嫡系子弟下手……
张文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毫不怀疑,自己绝对会是第一个目标!
从此往后,怕是连安稳觉都睡不成了。
张茂脸色骤然一沉,一股凝重的气势自他体内缓缓升腾,如山欲倾:“哼!我张家与他纪凡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岂会怕他那些见不得光的鬼蜮伎俩!侯明哲,莫以为老夫不知你侯家已与那小子沆瀣一气,如今还敢登门威胁,真当我张家是泥捏的不成?!”
几乎在张茂气势攀升的同一刹那,一直稳坐的侯正宏身上,一股更为磅礴浩瀚的气势如怒涛般冲天而起,堂皇正大,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精准地迎向张茂。
两股无形的气势在正厅半空轰然对撞,张茂只觉对方的气势竟如渊渟岳峙,隐隐间还将自己压过了一头!
他心中猛地一沉。侯正宏当年便是货真价实的七星武灵,只是传闻受过重创,境界跌落。如今看来,这家伙不仅伤势尽复,修为怕是又精进了不止一星半点!
一个纪凡已是心腹大患,再加上一个恢复巅峰甚至犹有过之的侯正宏,以及整个侯家的支持,这等强强联手,确实棘手到了极点。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侯明哲笑着打圆场:“张老息怒,大伯也是情急。世家之争,说到底还是为了利益。即便我侯家不与纪兄结盟,张家即便最终胜了纪凡,也落不到多少实质好处,反而只会遂了那背后搅局之人的心意,让他们看尽了笑话。”
张茂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动:“哦?你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侯明哲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小侄不知。不过,只要这条路继续走下去,那藏在暗处的人,迟早会自己露出马脚。”
张茂沉默了。
侯明哲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那个将纪淑慧扔进他院子的人,其心可诛。
若能借此机会将那暗中黑手揪出来,倒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但他依旧面沉如水:“不够!我张家的脸面,可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揭过的。人,不能就这么让你们带走。”
侯明哲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说,笑容不减:“张老所言极是。如此,明哲斗胆,再提一议。若将来,我侯家能在南河街站稳脚跟,愿将侯家所得份额中的一成,赠予张兄。”
张文杰闻言猛地一怔,有些发懵。白白得到南河街一成的利益?这……这是什么意思?天上掉馅饼了?
张茂心中却是一声难以察觉的轻叹。
南河街一成的利益,对偌大的张家而言,算不得什么。但这相当于白送给张文杰一份产业,也算是给了张家一个台阶下,面子上也能过得去。
他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孙子,再看看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将人心算计得如此透彻的侯明哲,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与感慨。
若是文杰这孩子,有侯明哲一半的聪慧与城府,他何至于如此操心。
“也罢。”张茂最终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就依你所言。”
他转向张文杰,吩咐道:“去,把人带出来。”
不多时,张文杰带着昏迷中的纪淑慧出来。
侯明哲目光落在纪淑慧身上,注意到她嘴角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隐隐有灵气波动,显然是服用过疗伤丹药。
他心中了然,对着张茂深深一揖:“张老高义,小侄佩服。这份人情,侯家记下了。”
张茂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他心中终究是憋着一口气,既有被侯明哲这小辈牵着鼻子走的憋闷,也有对纪凡那个煞星的深深忌惮,但更多的,还是对自己这个不成器孙子恨铁不成钢的无尽失落。
江山代有才人出,可惜,为何偏偏不是他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