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沁亲王色布腾小心翼翼地接过李晨浩递来的短铳。这把短铳通体由铜制成,在阳光的照耀下,那铜制的枪身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就像一条沉睡的铜蛇突然被唤醒,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短铳沉甸甸的,拿在手中颇有分量,似乎它所承载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重量,还有即将在这片土地上掀起的风云变幻。
色布腾眯起他那锐利的眼睛,就像一只苍鹰锁定猎物一般,仔细观察着短铳的构造和使用方法。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短铳的每一处纹理,仿佛在与这个陌生而又神奇的火器进行着无声的对话。他模仿着巴特鲁的姿势,将短铳的枪口对准百步之外的木靶。那木靶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像是一个无辜的旁观者,却即将成为这场火器展示的直接见证者。色布腾右手紧握着扳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准备射击。
站在一旁的李晨浩看着色布腾的动作,他身姿挺拔,神色平静如水,轻声说道:“王爷,扣动扳机时需稳,莫急。”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是有一种镇定人心的魔力,似乎对这把短铳充满了信心,又像是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早有预料。
色布腾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在他的胸腔中回荡,像是战鼓擂动前的寂静。他定了定神,然后缓缓地将手指压下扳机。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铅弹如闪电般疾驰而出,那一瞬间,仿佛空气都被撕裂开来。铅弹径直飞向木靶,然而,第一枪并没有命中目标,仅仅擦过了靶子的边缘,木屑四溅,就像被惊扰的蝴蝶四散纷飞。
蒙古王公们见状,顿时低声议论起来。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王公不屑地嗤笑道:“这火器也不过如此嘛,还不如我们的弓箭来得准。”他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弓箭,那弓箭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似乎在向众人展示着它的骄傲。
面对众人的质疑和嘲笑,李晨浩却面不改色,他的眼神依然坚定而深邃。他只是微微抬手示意色布腾再试一次,那手势优雅而从容,像是在指挥一场无声的战役。
色布腾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显然对自己的第一枪表现不太满意。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再次瞄准木靶。此时的他,眼神中多了一份专注和决然,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铅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地命中了木靶的中心。只听得“咔嚓”一声,木靶应声炸裂,木屑四处飞扬,像是一场小型的木屑风暴席卷而来。那些原本还在嘲笑的王公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难以置信。
全场一静,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李晨浩嘴角微扬,那笑容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的一丝涟漪,不易察觉却又充满深意:“第三枪,王爷可试试连射。”
色布腾握紧短铳,他感觉手中的短铳不再仅仅是一个冰冷的武器,而是一种力量的象征。这一次,他不再犹豫——
“砰!砰!砰!”
三声爆响几乎连成一线,那声音如同惊雷在围场中炸响,木靶彻底粉碎,余音在围场中久久回荡。那回荡的声音像是在诉说着火器的威力,又像是在敲响蒙古诸部心中的警钟。
蒙古王公们面面相觑,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愕和困惑的表情。准噶尔使者的脸色则变得铁青,他那原本高傲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他紧握着拳头,像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就在这个夜晚,蒙古诸部的大帐内灯火通明,一片繁忙的景象。大帐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跳动,仿佛是一群不安分的精灵。色布腾亲王坐在大帐的中央,他的身上穿着华丽的服饰,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威严。他的手中摩挲着一支短铳,短铳的铜身在烛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他沉思着,脑海中不断浮现着白天火器展示的场景。突然,他抬起头,目光中透着坚定,沉声道:“此物若配给蒙古铁骑,何惧准噶尔?”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引起了周围众人的共鸣。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眼神中闪烁着兴奋和期待的光芒。然而,一旁的喀尔喀部台吉却冷笑一声,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和谨慎,说道:“亲王莫不是忘了,火器乃清廷利器,岂会轻易予我?”
色布腾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的心中像是有两个小人在争斗。沉默片刻后,他低声道:“若以战马交换……”
帐外,李晨浩悄然退去。他的脚步很轻,像是一只夜行的猫。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那笑意中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快感。他知道,蒙古诸部已然心动,而这正是他所期望的。
第二天,阳光洒在京城宏伟的宫殿之上,将那朱红的宫墙映照得愈发威严庄重。雍正帝于宫中设宴,这一场宴会,乃是为了与蒙古诸部的王公们盟誓而设。那宽敞的宴会厅内,装饰得金碧辉煌,华丽的帷幔随风轻轻摆动,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蒙古诸部的王公们纷纷前来,他们身着华丽的传统服饰,带着各自部落的独特风采。酒过三巡,众人的脸庞都微微泛红,宴会厅内弥漫着一种既庄重又略带松弛的氛围。
这时,色布腾亲王缓缓站起身来,他那高大的身躯在众人之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恭敬地向雍正帝举起酒杯,用洪亮的声音说道:“皇上,科尔沁愿以三千匹良驹,换三百支火铳,共御准噶尔。”他的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忠诚,仿佛这一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且不容置疑的。
雍正帝微微眯起双眼,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轻轻颔首。然而,他并没有立即应允,而是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酒杯边缘摩挲着,目光中透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这让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间,宴会厅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就在这略显僵持的时刻,准噶尔使者突然拍案而起。那声响如同惊雷一般在宴会厅内炸响,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他。只见他满脸怒容,瞪大了双眼,怒声道:“清廷以火器诱蒙古诸部,是想分化我等吗?!”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却又强装镇定地试图用愤怒来掩饰。
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原本轻松的氛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剑拔弩张的压抑感。
巴特鲁见状,冷笑一声。他那魁梧的身躯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手紧紧地按在刀柄之上,眼神中透着冷峻与不屑:“使者此言,莫非心虚?”
李晨浩见此情景,知道自己必须出面调解这紧张的局势。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而后温和而又坚定地开口:“大清与蒙古诸部盟约,只为共御外敌。若准噶尔无意犯边,何惧火器?”他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流淌,却又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准噶尔使者被李晨浩的话堵得语塞,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色布腾亲王趁机高声道:“科尔沁愿与皇上盟誓,共保漠南安宁!”他的声音在宴会厅内回荡,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
其余蒙古王公见状,纷纷附和起来,那一声声坚定的誓言在宴会厅内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声浪。准噶尔使者见自己已然孤立无援,只得愤然离席。他甩了甩衣袖,大步流星地走出宴会厅,那背影透着一种不甘与愤怒。
宴后,雍正帝独留李晨浩。那空旷的宫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雍正帝背着手,缓缓踱步,而后淡淡道:“色布腾已入彀中。”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
李晨浩恭敬地站在一旁,听到皇帝的话,心中一动,轻声问道:“皇上之意是……”
雍正帝停下脚步,指尖轻敲案几,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宫殿内显得格外清晰:“那批‘有问题’的火药,该送到该去的地方了。”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狡黠与睿智,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三日后,京城的城门口,准噶尔使者秘密地准备离京。他的行囊中,藏着一份珍贵的“清军火器配制秘方”——正是李晨浩刻意泄露的掺砂火药配方。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而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而蒙古诸部,则在各自的营地内开始暗中筹备战马。马厩里,牧民们精心照料着一匹匹骏马,给它们梳理毛发,喂上等的草料。他们知道,只待清廷兑现承诺,这些战马就将奔赴战场。
李晨浩站在围场的高处,那围场一片广袤无垠,绿草如茵。他望着远去的准噶尔马队,那马队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他双手背在身后,低声自语:“火器之威,不在铳利,而在人心。”他的目光中透着一种深邃的思考,仿佛看到了这场权谋斗争背后更深层次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