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小昭?”菁莪疑问半句,想起夜里上厕所时小昭的表现,一下领会,“你是说小昭是大哥安排的人?不能吧,大哥不是说暗中跟着?她穿了军装,还是个文艺兵。”
韩蜀笑笑,“你觉得她是文艺兵吗?”
菁莪摇头,“不像。表现不像、气质不像,语言表达能力更不像。”
“我感觉她是侦听员,不过也可能是回家探亲,顺便和咱们同行。
注意到坐咱们斜前方的那个人了吗?他应该是。夜里和人换座过来的,行李简单,面容普通,刚刚出意外的时候,别人看热闹,他往车厢外看,带人走的时候还跟展小昭对视了一眼。
后面还有危险,怕不怕?怕的话,咱们从这里下车。”
“有什么好怕的?我是人民战士,不当逃兵。你和我哥都在,明里暗里都有人,车上还有铁路公安。几个小毛贼而已,咱们把他淹死在人民战争的海洋里!”
菁莪说得铿铿,韩蜀被逗笑,掸掸她围巾上的雪,收敛了神色说:“一下雪,车行速度降低,在路上的时间延长,危险区间也会被拉长。
记住,不管干什么,都不许独自一人,也不能相信任何人,更不许以身为饵去做危险的事。
他们能利用一个少年对你动手,就有可能会利用女人或老人,尤其注意女人。”
“利用弱者,卑鄙!抓到他,第一件事就要把他牙拔了!”
“拔牙干什么?”
“无耻的人就该无齿!”
韩蜀扶额笑。等闲跟不上她的思路。
菁莪接着说:“不行,我要把小昭发展成亲密战友,她身手好,人又可爱,我要和她同吃同住同进同出。”
身手好是真的,但韩蜀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小昭可爱的,提醒一句:“她性格清冷,还有些古怪,可能不善交际。”
那意思,别回头热脸贴了冷屁股,自己下不来台。
“我就爱招惹古怪不爱说话的人,刚认识我时,你半个小时只和我说了两个字。”
“有吗?”
“有!”
“我在心里说了。”韩蜀捻捻手指,拉她往车上走。
“此谎不圆,重新撒。”
菁莪早就发现,别人说谎或紧张会摸耳朵摸鼻子,韩蜀是捻手指,就拇指和食指轻搓那种,就跟女人扯布时验看布料一样。
刚跟去凑热闹的热心人大部分已经回来了,秦立桓还没回来。
看见他们,热心人你一嘴我一嘴争相传达情况:公安在问话,乘务室装不了这么多人,留了一个证人,让其他人先回来了。
韩蜀跟大伙儿客气说感谢。
小昭用饭盒凉了些开水,也不看人,木登登地说:“凉开水。”
哦,这是让冲洗伤口啊?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菁莪微笑着甜声说:“小昭姐姐你真好,谢谢你!”
去外头帮韩蜀把手冲洗干净,怕他不小心蹭破水泡,两条手绢对角相连把手掌包了起来。
收拾利索,开始攻略小昭。
先抓一把花生和几块糖塞给她,小昭不要,菁莪放她跟前,她说了声谢谢就没了下文,目光交接,她不避闪,但也不交流。
有句话叫客气的疏离、礼貌的拒绝,说的就是这样。
菁莪一直看她,托了腮,倾了头,微笑着看,品味、欣赏,直到把她看的不自在。
也亏得小昭心理素质好,又是来执行任务的,要不然非怀疑她是个女流氓不可。
终于,菁莪说:“小昭姐姐你怎么这么可爱?”
此话一出,展小昭立刻把眼睫毛垂了。
韩蜀自座位下的包里摸出一本书,预备必要的时候捂脸用,嗯,那个,作妖的人不能看。
菁莪却是把表情和语气一转,坐到了小昭身旁,拿出与人促膝交谈的姿态,诚恳客观地开讲:
“小昭姐姐,外表冷硬的人,一般都有一颗细腻柔软的心,而且待人真诚、办事可靠、处事大气,我觉得你就是这样的人。
卡耐基在人性的弱点里说,这样的人,心思简单、冰清玉洁、灵魂澄澈,换一句通俗的话讲就是嘴比铁硬,心比豆腐软。
注意过睡莲没?睡莲娇嫩,但未开放时萼片坚硬。
石榴花也是,没开时,不仅坚硬还不怎么显眼,强行剥开也见不到花朵,但只要开了,就是一树的辉煌。
小昭姐姐,你就像是石榴花啊,开得晚,不争春,也没有香味,但热烈似火。
它不是没有香味,是不需要香味,只颜色和热情就能征服所有人了。你也是,乍看清冷,但越看越有味道。”
展小昭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直白又饱含深情地夸奖过?颇不适应地左右扭了两下头,耳朵红了,脸颊也红了。
本就有些异族风情的脸蛋,此刻更加诱人。
秦立桓一步跨进车厢,见此景又倒回去看了看上头的标牌—— 没走错地方啊?
乖乖,这是木头人儿展小昭?不向来是铁娘子,横眉冷对的吗?怎么也会低头会害羞了?
菁莪突然把郑重一收,贴近她,调戏似的开始唱:“你的小脸儿红又圆呐,好像那苹果到秋天——”
对面,韩蜀的书一下磕到了脑门上:小流氓!都跟谁学的?简直了!
小昭不习惯和人亲密接触,往外推她,推开了又被贴上去,再推,再贴,边贴边唱,从你的小脸像苹果,唱到你的笑脸像春天、像夏天、像月色一片。
几次下来,防线被打破了,不抗拒了,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甭管是不是无奈吧,反正是笑了。轻易不笑的人,一笑就活色生香。
秦立桓被惊得连推两次眼镜,若不是被后面的人催,都忘了继续前行。
菁莪撩一眼韩蜀,再看一眼走到近前的哥哥,接着说:“这就对了嘛,你长得这么好看,笑一笑更好看。
你是我哥哥的小青梅,咱俩交个朋友啊,我大号虞菁莪,小号菁菁,别号小鱼,你随便选一个,怎么样?”
秦立桓一个膝软在韩蜀身边落座,瞪菁莪一眼:“菁菁,别乱说!”
什么小青梅?这话能随便讲吗?
菁莪给他瞪回去,“你们小时候没一起偷过杏摸过瓜?凡是一起偷过杏摸过瓜的异性小朋友,都叫青梅竹马。”
末了又小声补一句:“思想不单纯!”
胡说八道上面,秦立桓从来不是妹妹的对手,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看看一旁汇聚过来的目光,自兜里掏出一块钱,拍给韩蜀,
大声说:“果然是逃票上来的,是不是小偷,公安同志还在问,赔了一块钱,让自己买支芙美松擦一擦。”
看等着听结果的人各自转回去唏嘘议论了,他和韩蜀一起弯身低头,
小声说:“火车站外讨饭的,弟弟被人扣了,说事成之后放人,再另外给十斤白面,只知道是一个戴帽子戴口罩穿大衣的中年男人,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手一指斜前方的空座,又说:“去搜查了,让咱们留神。”
韩蜀点头:就猜到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