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诏宣读完盟主敕令,三十六派长老依序登台歃血为盟。当目睹溪诏神色凝重地取出匕首划开掌心时,刘子业手中折扇“唰”地展开,遮住了微扬的嘴角。
“我道昨夜怎会听闻后院鸡啼。”他凑近刘楚玉耳畔轻声低语,语气中满是戏谑,“不想咱们盟主大人竟是深谋远虑,提前备好了鸡血。”
刘楚玉瞄了一眼溪诏掌心——那“鲜血”色泽异常艳丽,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台上溪诏正与少林新任住持对掌立誓,两人掌心血痕触碰的瞬间,目光倏地扫向刘子业。
四目交汇之际,少年故意比了个割喉的手势,引得溪诏险些失态。
“盟主小心。”松山派长老蓦然惊呼,“此血誓若心不诚,必将遭天谴!”
溪诏面色沉静地向对方拱手,一脸正气道:“长老放心,本座问心无愧。”而后他掌心暗劲一吐,那“血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渗出新血。
台下刘子业等人强忍住笑声,赶忙用扇子掩面。
心里不禁腹诽这人表面装作正人君子,背地里连遭天打雷劈的后路都想好了。
“下一个。”执事长老高声喊道。
青城派掌门登台时,溪诏猛地晃了晃身子。刘子业眼尖地发现,他袖口藏着个小瓷瓶——正是装鸡血的那个。
瓶口还沾着根雪白的公鸡毛,在墨蓝衣袖上格外显眼。
金乌西坠,暮色渐染,盟主大印在落日余晖中收敛最后一道鎏金光华。
溪诏广袖迎风轻振,墨蓝衣袂翻飞间已起身,引着众人穿过回廊往后院行去。
七十二盏琉璃宫灯次第亮起,晶莹剔透的灯罩内烛火摇曳,将整个庭院映照得恍如白昼。
灯影交错间,白玉石桌上的珍馐美馔泛着诱人光泽。
“诸位远道而来,今日不醉不归。”溪诏率先执起缠枝纹鎏金酒壶,壶身流转着暗金色的光华。
他指腹轻按壶盖,琥珀色的酒液如一线飞泉倾泻而下,注入青玉雕琢的莲纹杯中,激起细密如珠的泡沫。
青城派掌门赵无涯举杯对光,只见酒色澄澈如玉,杯底精雕的莲花纹在酒液中若隐若现:\"好酒!这色泽当真罕见。\"
“这是窖藏三十年的竹叶青,”溪诏唇角含笑,眼底映着琉璃灯影,“特意从江南快马运来,途中以寒冰镇之。”
逍遥山紫薇道长轻抿一口,琼浆入喉,先是清甜如蜜,继而一股暖意自丹田升起。
他眉间常年紧蹙的皱纹不觉舒展:“入口绵柔似春风,后劲却如惊涛拍岸,好酒,好酒!”
上官鼎更是赞不绝口道:“当世佳酿。”
虽不知他们是否真心,但此刻说的话确实让人开怀。
正当众人推杯换盏之际,一阵环佩叮咚声自远处传来。
上官灵一袭绛纱罗裙,手执凤首鎏金酒壶踏着暮色而来。那酒壶在残阳映照下泛着刺目的金芒,恍如握着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唇角含笑,声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上一届武林盟主立下新规,新盟主需饮此'江湖同心酒',以示武林同气连枝。”
她手腕轻抬,琥珀色的酒液自壶口倾泻而下,落入溪诏面前的酒盏中,酒香四溢,却隐隐透着一丝异样的气息。
溪诏眸光微转,余光瞥见台下刘子业正为刘楚玉系披风。少年葱白的指尖在赤色绸缎间穿梭,动作轻柔,却透着一丝刻意。
“有劳上官小姐。”溪诏收回目光,接过酒盏,仰首一饮而尽。酒液入喉的刹那,他瞳孔骤然一缩。
“噗——”
鲜血自他口中喷溅而出,洒落在鎏金盟主座上,触目惊心。
他身形猛地一晃,墨色衣袍瞬间被暗色浸透。他手指死死扣住扶手,骨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仍止不住地颤抖,仿佛在极力压制体内翻涌的气息。
不知谁先开口道:“酒有毒。”
众人纷纷垂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酒,发现自己平安无事后才常舒一口气。
“溪诏!”刘楚玉手中茶盏砰然坠地,她顾不得裙摆沾上酒渍,一个箭步冲上高台,将摇摇欲坠的溪诏扶住。
台下瞬间大乱。
青城派掌门霍然起身,紫檀茶案被撞翻在地。
峨眉派女弟子们的惊呼此起彼伏,剑穗上的银铃乱响成一片。
“让开!”唐门少主唐无咎纵身跃上高台,三根银针已夹在指间,“此毒凶险,需立即救治。”
“都退下!”一道苍老却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
逍遥山紫薇道长一袭青衫踏空而来,道袍鼓荡间已扣住溪诏脉门。老道长眉头一皱:“西域'七日断魂'!”
刘楚玉脸色煞白,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她看着溪诏嘴角不断溢出的黑血,往日从容的眸子此刻满是慌乱。
紫薇道长沉声道:“速备静室!本道需以内力为他逼毒。”
“快扶他回房!”刘楚玉急唤弦月相助,目光扫过台下时,在上官灵惨白的脸上微微一顿。
却未察觉身后刘子业唇角转瞬即逝的冷笑。
暮色四合,武林大会的喧嚣归于死寂。当溪诏被抬入内室时,盟主金座上的血迹已凝成诡异的紫黑色。
刑架上,上官灵被唐门三十六根透骨钉钉住四肢,每根钉尾缀着的铃铛随着她细微挣扎发出催命脆响。
“不是我……那酒明明……”上官灵嘶哑的辩解戛然而止。
只因刘子业指尖银光闪过,三寸哑针穿透舌根,带着血珠钉入刑柱。
“上官小姐太吵了。”他慢条斯理擦拭染血的手指,对着瞠目结舌的刑罚长老解释道:“唐门'锁魂针',一针绝声。”
就在此时,铁门轰然洞开,上官鼎目大刀阔斧走来,布满皱纹的脸上瞠目欲裂地看着女儿如破稻草人般悬在墙上。
刘子业手中蝉翼薄刃正细细挑着手腕筋络,月光映照下,刀锋挑断筋腱时溅起的血珠清晰可见。
“畜生!”上官鼎剑刚出鞘三寸,便被弦月折扇压回。
刘子业头也不回地下刀:“令爱谋害盟主,上官前辈是要包庇?”刀尖蓦地往下一剜,挑出整段手筋,“还是说……这毒酒本出自尊意?”
“胡说,老夫岂会做如此卑劣之事。”
“上官家做的恶事还少?”
上官鼎声音低沉了些许,言辞却依旧狠辣,“老夫自问对武林各派问心无愧,从未行差踏错。”
“哦?那将我阿姐掳走一事又作何解释?况且众目睽睽之下,盟主确实饮了上官小姐的酒而中毒。”
“老夫定会给盟主一个交代,定当查清此事。”
“无需再查,事实便是上官家觊觎盟主之位,谋害盟主,难道不是吗?”
“你!”上官鼎被刘子业气得浑身战栗,手指颤抖着指向他,却难以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