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整个城市都被阴雨笼罩在内,宋与白坐在车上,懊恼地狠狠捶向了方向盘。
“前面的路已经堵死了,少爷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想姜先生那边应该……”
助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与白瞪了回去,被迫安静了下来。
谁能想到会突然出这种事情,A市多少年都没出现过山体塌方了。
索性今天晚上这条路上没什么人,所以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只是堵死了通往城市另一侧的唯一一条路。
雨太大了,清理也需要时间,一时半会地根本过不去。
宋与白坐在车内,沉默地看了眼外面的雨幕,突然调转了车头方向。
保镖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抓紧了手里的安全带,“少爷你这是?”
坐在主驾的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径直地沿着大路去了另一个方向。
通往那个地方的大路确实只有一条,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其他选项,只是要多花上起码一倍的时间。
今夜注定难眠,沈家少爷遇害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宋家,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们的新任继承人就不顾阻拦地冲了出来。
保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执着于今夜过去,死的是沈家少爷,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但他不敢说话,只能暗自在心底祈祷那位姜先生千万不要有事……
血水混着雨水一起被冲刷开,渐渐渗进了路边的缝隙里,悄无声息地抹去了那些痕迹。
老旧的建筑安静地伫立在大雨中,沉默地注视着这场预谋已久的暴行。
觊觎者蠢蠢欲动地想要摘取自己的胜利果实,只是他忘记了,玫瑰本身就有刺,他们能清掉玫瑰周围的荆棘,却不能拔光玫瑰的利刺。
鲜红的血自锋利的刀刃上滚落下来,染脏了少年雪白的皮肤,不速之客捂住自己的手臂,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底森然一片。
“不要过来!”
少年眼尾已经泛了红,他生得好看,五官轮廓精致干净,线条又都偏柔和,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可这样的相貌在让人容易放松警惕的同时也容易诱起某种更加阴暗的情绪。
明明生了张无害柔弱的脸,却居然真的敢在这个时候伤了他。
伤口还在往外流血,男人却突然笑了起来。
姜然的脸色白得吓人,握着匕首的手却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可他们的实力实在太悬殊了,他再怎么反抗也再难伤到对方半分,更何况对方早已有了防备。
在被掐住脖子压在地上的那一刻,失败已然有了结果。
男人将那把匕首踢远,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因为窒息而开始泛红的脸颊,他抬起手,沾血的指尖落在了少年柔软的唇瓣上。
“你太不乖了,为什么总要让人操心呢?”
他低声呢喃着,手下的力气慢慢加大。
手中的脖颈那样脆弱纤细,像是只要再用上一点力气就能轻易折断。
少年挣扎的动作渐渐微弱下去,那双明亮漂亮的眼睛失了焦,几颗滚热的泪珠顺着面颊滑落下去,就这么不轻不重地砸在了不速之客的手上。
感受到了那抹温热的湿润,男人的动作有了一瞬的迟疑。
就在这个时候,储物室内沉寂许久的冰柜突然隐约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但这位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显然没有发现这一点,他掐住少年纤细的脖颈,就像是掐住了蝴蝶脆弱的羽翼一般。
剧烈的窒息感下,少年已经没什么力气挣扎了。
血珠润湿了他的唇瓣,在他那张雪白的面容上陡然绽出了一抹昳丽的艳色。
死亡近在咫尺,只要再过片刻……但真的要杀死他吗?
不速之客突然有了犹豫,他看着少年的眼睛,收紧的指节下意识地松了些许。
可就是这放松的一瞬间,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少年陡然猛烈挣扎起来。
他抓着不速之客的手臂,指尖深深地嵌入了他的伤口之中。
男人吃痛地松开了手,趁此机会少年飞速地翻过身,挣扎着将那枚匕首重新攥入了掌心。
少年剧烈地咳嗽着,雪白纤细的脖颈上青紫一片,连那张漂亮的面容上都沾了血,看起来狼狈至极。
明明已经这样了,他却还是不肯放弃不肯屈服,满是伤痕的手再次握紧了武器,一双琥珀宝石似的眼睛明亮如星。
袭击者显然认识自己,不,很有可能不止是认识,而是熟识。
叮的一声,在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主系统的机械提示音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主线剧情已推进,目前进度85%,信息已发放,请宿主查收
鬼影:善与恶从来无法从表面进行判断,白天时,他们可能会是你的朋友,家人,甚至是爱人
但到了晚上,他们将脱下那层伪装,露出皮囊下的贪婪暴虐
他们杀了很多人,不是为了利益,而是单纯地出于某种恶劣趣味
这座城市是他们的猎场,所有人都是羊圈里待屠的羔羊
现在,他们的头领选中了羊圈里那头最完美的羔羊,所有人都在期待这次的围猎,期待着头领能够带着战利品回归
】
姜然的瞳孔缩了缩,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想要完成任务,那前提是他得先活过今晚。
被激怒的不速之客这次并没有急着进攻,他看了眼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藏在阴影下的唇慢慢勾起。
这样也好,毕竟游戏一下子就结束了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脖颈处的伤,再加上刚刚受到的撞击,姜然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恍惚间,有什么黏腻温热的东西顺着他的额角落了下来。
猎人步步紧逼,审视着他落入罗网却还在不停挣扎的猎物。
耐心已经告罄,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已经玩腻了。
他的速度要比少年快上太多,在少年反抗的那一刻,他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掐着他的手腕逼得他松开了手中的刀刃。
当啷,唯一的武器再次落到了地上,预示着这场游戏的结束。
局势再次被控制,这一次,落入蛛网的蝴蝶再也没了挣扎的机会,似乎真的已经到了结局的那一刻。
在这样的死亡面前,没有人会不害怕,但少年那双浅色的眼睛里除了恐惧还多了点别的东西。
“你好像不怎么怕我?”
男人动作粗暴地掐住少年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
少年没有回答他,但眼底的厌恶已经说明了一切。
像是突然想起了某些东西,被惹怒的不速之客冷笑起来,再次狠狠掐住了少年的脖子。
情绪波动之下,男人并没有发现储物室内的异样。
少年的意识逐渐涣散,在思维彻底陷入黑暗之前,角落里的陈旧冰柜突然晃动起来。
森森夜色从大开的门外漫了进来,将那一角笼罩。
厚重的冰柜上盖被推开,咔哒,腐烂的血肉下,碎裂的骨骼再次被组合,从死亡深处归来的亡者再次苏醒。
黑暗中的怪物睁开了眼睛,猩红色的非人竖瞳缩了缩,紧接着转换为了另一种更加晦暗危险的暗红。
很难用具体的词句去形容眼前的这个从冰柜中爬出来的东西,森白碎裂的骨骼上是腐烂的皮肉,血液早已凝固,从这个角度,足够那个不速之客看清它脖颈间横着的伤口。
那抹熟悉的伤痕让他愣了一瞬,尤其是在看到它那扭曲指骨上的银色戒指后,一个荒谬却又合理的猜想突然浮现。
不,不可能,已经被杀死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出现?但这个问题他今夜注定无法得出答案了。
半昏迷状态下的姜然只觉得掐着自己脖颈的力道突然松了开来,紧接着皮肉撕裂的声音突然响起,当他苏醒时,狭窄的储物室间内已然恢复了安静。
不速之客逃离了,这里暂时安全了。
脖颈很疼,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让姜然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见他苏醒,缩在阴影里的怪物慌张地想要靠近,却在看到自己森白的指骨后又缩了回去。
即将失去爱人的恐慌和愤怒让这只怪物挣脱了规则的束缚,腐烂的血肉,断裂的骨骼,它每挪动一分,疼痛就深上一分。
但它不在乎,它总是害怕姜然看到自己原本的模样,但比起这些,它更害怕……失去他。
姜然捂住泛疼的胸口,扭头时精准地捕捉到了角落里的异样。
受伤的脖颈已经有些肿起,他说不出话,只能勉强抬起手腕对着角落里的大型犬招了招手。
可一向听话的大型犬却只是沉默地往角落里又缩了缩,借着阴影将自己整个裹了进来。
姜然摇晃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缓慢地挪到怪物面前,浅色的眼睛看了过来。
没有了力量的加持,那片青白的皮肤上蜿蜒撕裂的伤痕被暴露无遗,它那张掩在黑暗中的恐怖面容只眉宇间还能依稀看出一点曾经的影子。
姜然叹了口气,然后在它面前蹲下,指尖轻轻落在了它外露的森白骨骼。
怪物浑身一颤,猩红的眼底闪过恐慌。
嗓子太疼了实在说不出话,姜然只能勉力弯起唇,对着他的小怪物笑了笑。
你看,我并不会怕你……
下一刻天旋地转,意识再次模糊起来,姜然脱力地向一旁摔去。
就在他即将触上冷硬地面的前一刻,他被人接住了。
对方的怀抱不算软,也并不温暖,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心安。
等天气好起来的时候,就去帮它找找n那些东西吧……
这样想着,少年渐渐陷入了沉睡。
无边的夜色下,死而复生的怪物抱着自己陷入沉睡的爱人,猩红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它小心地摸了摸少年的额头,确定他只是脱力睡着了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用掉最后一丝力气,它将少年送回了卧室。
在离开房间的那一刻,怪物再也支撑不住。
它回了冰柜,狭窄的空间里,愤怒和恨意在心底不停翻涌,它无法杀死那些人,最多只能伤到他们。
可是凭什么?!
带着浓烈的不甘,怪物也慢慢陷入了沉眠。
它依托这具躯壳而生,残余的力量已经无法维持它的正常活动。
如果想要恢复,摆在它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
捕猎,或找回其他碎片。
出于私心,怪物当然不太想选择前者。
它能感受到,它的妻子并不想它那样做,那么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办法……
怪物睡去了,被刻意压制的另一个存在终于有了复苏的迹象。
黑暗里,怪物陡然睁开了眼睛。
“宋与沉”慢悠悠地坐了起来,不怎么满意地瞧了眼自己衣袖下的扭曲交错的伤痕。
【啧,好丑。】
死前残留的记忆让它们一分为二,一部分寄居在这具腐朽的躯壳内,成了怪物,而另一部分则因为拥有更多生前的记忆和情感而成了它。
比起怪物,它其实更接近死去的那个宋家继承人。
暗淡的光线里,它抬眸看向自己的右手。
材质特殊的银色戒指依旧耀眼,它垂下眼睛,抬手擦去了上面沾染的污痕。
这具躯壳太弱了,或许它该找个新的。
暂时无法外出的它这样想着,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有人送上了门。
在日出前的那一刻,雨终于停了,藏在夜色里的东西也终于被暴露在了人前。
尖叫声和车笛声混在一起,为A市的这个早晨涂抹上了不安的色彩。
A市某家私人医院里,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在处理完病人身上的伤后才终于松缓了神情。
领头的医生快步走到了某个人的面前,“宋先生,病人目前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只是喉咙上的伤有些重,还得观察一段时间。”
晨光落在那个人的身上,他从长椅上站起,清俊好看的眉眼间浮起一丝笑意,“辛苦你们了。”
简单的交谈几句后,青年也没有和他们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站在原地的医生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种出神,记忆突然重叠,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面前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