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钱哲四肢被带着特殊力量的子弹打穿,血花飞溅,他如感受不到般,看着季鲤笑着。
“这一枪,是林语冰的。”
季鲤郑重的开口。
“她很聪明,也做了很多你们所不知道的事情,不逊色于你,如果不是因为陈晓,此刻站在这的应该还有她。”
“这一枪,是陆舒的。”
“她很漂亮,很聪明,也很特殊,她应该永远纤尘不染。”
“这一枪,是邱俊泽的。”
“他是个老实人,和我很像,都有喜欢的漂亮女孩子,但他懂得放下。”
“这一枪,是兰凯和周汐棠的。”
“他们真的很喜欢对方,只可惜,我的这本作品从来不是什么美好的恋爱故事,对此我很遗憾。”
“这一枪,是芜双的。”
“她是个外冷内热的人,罗闻博这个话痨倒是和她天生一对。”
“这一枪,是谢溯的。”
“他当朋友的话,应该是个很不错的朋友,幽默搞笑,但认真时,也会拿着拼命从怪谈游戏中取得的真名卡,故作轻松的笑道:‘不辱使命。’”
“可惜我应该和他合不来。”
“这一枪,是替陈晓打的。”
“她是个勇敢又坚强的女孩,我小瞧了她,刚刚你尸体能传出最后一道委员的声音,应该是因为她刚共鸣获得的灵言能力。”
“你卑劣,自以为高明,喜欢在狼人杀里嘲讽那些真正热血的人。”
“所以这一枪,是替张雨辰打的。”
“他太普通了,这种普通不同于邱俊泽和我,是那种钝剑藏在粗布中的普通,这样的普通成了他的保护色,遮蔽了他内在的锋芒,但也促成他成为了狼人杀里最耀眼的一道光。”
“这一枪,是我自己的。”
“呵呵,死疯子一个。”
钱哲的评价突然带上了私人恩怨。
季鲤每开一枪,说出一位同学的名字,钱哲就语气平静帮他复盘一遍故事。
二人在刚刚形成了一股诡异的默契。
如果忽视咆哮的枪声的话,就像两个好友在故事结束后的闲聊一样。
趁着季鲤换弹的间隙,钱哲开口:
“我记忆中的同学是你的同学,你的同学又何尝不是我的同学呢?”
“我也对他们一个个都很了解,我也真的把你们当同学相处过。”
“怪谈游戏时,我也曾认真一起帮忙分析过,帮忙画符,帮忙用算命安抚一些同学的紧张情绪。”
“我高中时就很喜欢这样的事情了。”
“我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季鲤冷峻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像无视了钱哲的话一样,依旧如机械般开枪,只不过这次钱哲不再说话,他在说完那些话后像是没了力气。
季鲤自言自语道:
“这一枪,是陈烁的。”
“后来我才知道,陈烁得知的真名,是从最擅长精神控制的僧侣精神压力下,凭着足以抗衡神明的意志力,反向入侵得到的。”
季鲤说着,陈烁和自己说着可惜看不到星星的遗憾面容,和他在僧侣夜狼双重的威压下,咆哮着吐出神明真名的面容重叠。
“这一枪,是罗闻博的。”
季鲤脑中浮现出了所有人刚刚来到这个作品时,罗闻博意气风发说着要团结大家,一致通关时的样子,那画面和他死前沾满鲜血,向自己发出的恳求的面容重叠。
“这一枪,是副会长的。”
季鲤脑中浮现出了自己无脸人状态偷酒时,眼前明明穿着精致西装的成熟男人却如孩子般对着自己的倾诉:“这个真名,我在嘴里憋了整整三十年了啊,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如果说这十三个委员名字我们这一届完成了百分之七八十,那剩下的最难的那百分之二三十,是第一届的读者前辈们完成的。”
季鲤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但扣动扳机的动作依然没有停止。
“这一枪,是黄老师的。”
“她留在了这里教书,只为了尽力保护以后来到这的后辈读者,也是她的学弟学妹们。她等待着,暗示着,保护着一批又一批的读者,在轮回中消磨了所有的青春年华。”
“她是一位伟大的学姐,前辈,老师。”
“最后一枪,是保安前辈的。”
季鲤的声音嘶哑,眼瞳深处游动着黑白碎屑。
他把双手都扣在了扳机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如审判所进行最后的判决。
“这是他三十年前开枪却未射出的子弹。”
话音刚落,冰冷的咔嗒声响起。
枪身的扳机在季鲤的拇指下发出龙吟般的颤鸣,枪膛承受着超越承载极限的力量,几乎崩溃。
世间从无如此暴烈的子弹,也从未有这般愤怒的咆哮,愤怒得足以洞穿因果。
这颗三十年前未射出的子弹跑过了时光,追上了命运,从枪口咆哮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雷霆万钧,带着三十年前的那声怒吼,带着无与伦比的杀意与寂寞,如神罚般穿过钱哲眉心。
十阶共鸣,百倍因果!
“轰!”
烟尘如遗憾消散般飘散开来。
季鲤手中灵言具象化的“枪”彻底化作灰烬。
烟尘散去,季鲤面色如往日一般平静,他看向了倒在讲台桌下奄奄一息的钱哲。
钱哲从和季鲤对决开始,一开始时的故作高深,再到假装震惊,再到高高在上,最后季鲤翻盘时的不甘狂怒,现在只剩下了释然。
这位作者,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特有的冰冷感。
“我以同学的身份,最后提醒你一次。”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完好地方的钱哲开口,他像是突然长大了一样,语气平静:
“我刚刚把你我的对话全部外放了外面,不过由于我提早设下的隔音墙,你并不知道。”
“现在外面所有除去读者的学生已经被触发了状态,他们知道了‘你与他们不同了’,他们会要你们留下来。”
“说起来这招还是你教我的,那次食堂暴动,你也是用了全校广播来调动所有无脸学生。”
“我死了阅读并没有结束。”
“考完试还要离开学校才算完成阅读。”
钱哲的身体如漏洞的水箱,生机在迅速的流逝中,他回光返照般,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了椅子上,看向了窗外的晴天。
他毕业的那天,窗外的阳光也是如此。
所以他总是把作品里的最后几天设计成晴天的样子。
就好像他一直还年轻,还青春。
他把脸对着阳光,背对着身旁的季鲤语气尽量轻松道:
“咳咳......我也总算是,算计了你一次。”
“准备迎接最后同学们对你的挽留吧。”
“季学长。”
钱哲说出了他最后的遗言,闭上双眼,归于永恒的寂静。
作者已死。
死在了毕业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