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城市的霓虹灯光映在林凡的脸上，明暗不定。
他点开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他紧抿的嘴唇。
他没有犹豫太久，在应用商店里搜索并下载了一个名为“哪都送”的骑手App。
注册，上传身份证正反面。
当“审核通过”的提示音响起时，他刚满十八岁的年纪，在此刻成了一张能换取生活费的入场券。
他又点开二手交易平台，筛选出一辆续航和性能都还不错的二手电动车，用花呗分了三期付清。
下单时，他在备注里加上了“急用，麻烦今晚务必送达”。
客厅里，沐清雪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她看着他下载软件，看着他下单买车，嘴唇动了动，想问的话堵在喉咙里，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任何劝阻的话，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只是起身走进储物间，翻找出一顶旧头盔，用湿布仔仔细细地擦掉了上面的每一粒灰尘。
当天晚上，林凡第一次缺席了晚自习。
夜色下，崭新的蓝色骑手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他有些笨拙地将外卖箱固定在二手电动车的后座上。
跨上车的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坐在明亮教室里，能用两三种解法碾压标准答案的学霸。
“叮咚！您有新的订单！”
手机机械的提示音响起。第一个订单，一份麻辣烫，送到五公里外的一个老旧小区。
限时三十分钟。
林凡拧动车把，电驴“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晚风灌进领口，他有些紧张地盯着手机导航。
熟悉的城市街道，在倒计时的催促下，变成了一张由红绿灯和单行线构成的复杂迷宫。
意外还是发生了。
订单地址只写了“五栋旁边那栋”，林凡在几栋长得一模一样的居民楼之间绕了十分钟，急得满头大汗。
等他终于找到地方，气喘吁吁地爬上没有电梯的七楼时，手机上的时间无情地跳成了“超时02:17”。
开门的是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接过外卖，不满地“啧”了一声：“新来的吧？这么慢？”说完砰地关上了门。
几秒后，林凡的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个刺眼的通知：
【您收到一条差评，罚款5元】。
他靠在斑驳的楼道墙壁上，胸口还在起伏，汗水顺着额角滑进眼睛里，涩得发疼。
“叮咚！”
手机又响了，一个新的订单。
取餐地就在楼下不远。
这次的目的地，是一个新建成的大型高档小区，以路线复杂着称。
林凡深吸一口气，跑下楼取餐。
抵达小区门口，他看到两个同行也在对着手机抓耳挠腮。“
这18栋b单元也太难找了，跟迷宫似的。”
林凡瞥了一眼门口的电子平面图，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cpU，只花了三秒，就将整个小区的道路、楼栋分布、单元门朝向全部转化成了一幅三维立体图像。
他瞬间规划出了一条最优路线。
“跟我走。”
他对那两个骑手说了一句，便自信地骑着车冲了进去。
左拐，穿过花园，抄小道，精准地停在b单元门口，一气呵成。
那两个骑手跟在后面，目瞪口呆。
等他送完下楼，其中一个骑手追上来，给他递了根烟：
“兄弟，神了啊你！第一次来这小区吧？怎么跟自家后花园似的？”
林凡摆摆手没接烟，只是笑了笑。
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顾客对您的服务非常满意，打赏了您10元小费！】。
午夜十二点，林凡拖着酸痛的身体回到家。
他轻轻拧开门锁，客厅的灯还亮着。
沐清雪趴在桌上睡着了，一听到开门声，立刻惊醒过来。
桌上，饭菜还用碗倒扣着，旁边放着一杯温水。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快步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头盔，转身去卫生间拿了一条热毛巾，轻轻擦去他额角的汗珠和脸上的灰尘。
林凡任由她擦着脸，然后握住她有些凉的手，扯出一个笑容，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屏幕上显示着今晚的收入：98.5元。
“虽然不多，但这是个开始。”
沐清雪看着那个数字，又看看他眼里的红血丝，眼圈一红，伸手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还带着风尘气息的胸口，闷声说：
“林凡，我们不急，你不要太累了。”
第二天，物理课。讲台上，物理老师正意气风发地讲解着一道他压箱底的难题，准备最后点林凡起来，欣赏一下他的奇思妙想。
可当他目光扫到林凡的座位时，却愣住了。
那个昨天还让他惊为天人的学生，此刻正趴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头随着同桌的动作一点一点的。
物理老师的眉头，紧紧地拧成了川字。
下课后，班主任把林凡叫到了办公室。
他看着林凡眼里的红血丝和那股掩饰不住的疲惫，语气很沉重：
“林凡，你跟老师说实话，最近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了？
有事可以跟学校说，高考就剩这点时间了，你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啊！”
“老师，您放心。”
林凡站得笔直，看着班主任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但眼神依旧坚定，
“我心里有数，不会耽误学习的。”
王老师看着他故作坚强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最后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两个还温热的肉包子塞到他手里：
“拿着，路上吃。有困难，一定要跟学校说，别一个人硬扛。”
“谢谢老师。”林凡没有推辞，这份温暖，他需要。
夜幕再次降临，林凡换上那身有些宽大的蓝色骑手服，熟练地发动了二手电动车。
城市的霓虹在他年轻的脸庞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叮咚！您有新的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