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机房的冷白光刺得苏瑶眯起眼。
霍霆风的手掌虚虚护在她后腰,带她绕过金属操作台时,袖口还沾着管道里的灰。
拷贝器被他从军牌挂坠里取出,放在加密电脑前时,金属与台面碰撞的轻响让苏瑶喉头发紧。
“先看‘夜幕计划’。”霍霆风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转头看她,“你父亲的音频,等数据稳定了再听。”
苏瑶指甲掐进掌心。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刚才在管道里,拷贝器被她捂了近半小时,温度过高可能损坏存储芯片。
可父亲的声音还卡在“蓝焰工程”前,像根刺扎在她神经上。
她强压下立刻点开音频的冲动,盯着屏幕上逐渐展开的文档目录。
第一行标题就让霍霆风的指节收紧:“蓝焰工程重启方案——雷达原型机逆向研发可行性报告”。
“这和九八年的‘星火计划’高度吻合。”他声音沉得像铅块,“当年我在军校,听说那批研发雷达的工程师突然被解散,上面说是技术路线错误。”他滚动鼠标的速度加快,“但这里写着,原型机设计图在德国展会期间失窃,后续所有数据都指向内部泄密。”
苏瑶凑近些,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发红:“泄密者是不是‘麻雀’?”
霍霆风的瞳孔缩了缩。
去年他带队端掉“麻雀”在西南的联络点时,收缴过一本加密手册,封皮内侧就印着“蓝焰”二字。
他正要说话,门被轻叩两下,孙副官探进头来,手里攥着监听设备:“刚截获段通讯,‘麻雀’的人用暗语说‘蓝焰鱼今晚游到浅滩’。”他把记录纸摊开,“比对了近三个月的航运数据,浅滩应该指的是东港市7号码头,归海军特勤二组管。”
苏瑶的指尖抵在地图上东港位置,那里离父亲出事的军工厂直线距离不过八十公里。“需要联合巡查权限。”霍霆风当机立断,“我明天找海军司令部的老周。”
孙副官应了声,正要退下,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楚督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警衔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手里捏着个牛皮纸袋,发梢还沾着雨星——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老首长的海外账户流水。”她把袋子拍在桌上,“半年前有笔两百万的转账,接收方是总装备部张副部长的儿媳。”她扯了扯领口,“刚才政治部通知我去西北出差,说是‘工作调整’。”
苏瑶能看见她后颈的红痕,像是被人拽过衣领。
楚督察伸手按住她手背:“这袋东西,只有你这儿最安全。”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张副部长的孙子下周满月,你说他会不会在宴会上提到‘蓝焰’?”
门“砰”地关上。
苏瑶摸着纸袋上的褶皱,突然想起陈秘书今天上午在茶水间说的话:“苏副处长要是查账累了,我这儿有赵处长生前的账本副本,算我表个忠心。”当时她只当是刺探,现在想来,或许是枚提前埋好的棋子。
“我去拿陈秘书给的账本。”她转身要走,霍霆风却扣住她手腕:“让孙副官去。”他指腹蹭过她腕间的银镯——那是父亲最后一次回家时送的,“你留在这儿,我让人送热粥。”
苏瑶没拒绝。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发梢滴着管道里的脏水,裤脚沾着锈迹,连睫毛上都凝着湿意。
霍霆风解下军大衣披在她肩上,温度透过呢料渗进来,混着他身上的松木香。
二十分钟后,孙副官捧着个牛皮纸信封回来,封皮上还带着陈秘书惯用的玫瑰香——那是他妻子从法国带的香水。
苏瑶用父亲教的摩斯密码破译密码锁,第一页就让她倒抽冷气:“天辰科技?”
霍霆风凑过来看,账本上的数字还带着赵德海的钢笔印:“二零二三年三月,拨款三百万至天辰科技,备注‘设备维护’。”他调出企业信息系统,“注册地址是东港市幸福路13号——”屏幕上跳出定位,“那是家倒闭的小超市。”
苏瑶的呼吸突然急促。
父亲音频里被截断的乱码,“蓝焰工程...军工...陈秘书”,此刻在她脑子里连成线。
陈秘书表面上刁难她,实则在一步步引她揭开真相?
还是说,他也是被更高层操控的棋子?
“叮——”霍霆风的手机在桌上震动。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峰骤然拧紧。
苏瑶看着他接电话的背影:脊背绷成直线,指节捏得发白,喉结上下滚动时,后颈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是总部。”他挂断电话,声音哑得像砂纸,“他们说‘蓝焰工程’已由更高层级接手,让我停止调查。”
机房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苏瑶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下撞着拷贝器所在的位置——那里还存着父亲最后的声音。
霍霆风转身时,目光落在她发顶,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刻进眼底:“他们越急着叫停,说明我们离真相越近。”
窗外传来闷雷。
苏瑶抬头,看见乌云正从东边压过来,把月亮遮得只剩道模糊的银边。
霍霆风摸出军帽扣在头上,帽檐阴影里,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今晚我就去申请联合巡查令。
东港市7号码头...总得有人去看看,’蓝焰鱼‘是不是真的游到了浅滩。“
他说最后那句话时,窗外的闪电刚好划过,照见他肩章上的将星,也照见苏瑶攥紧的拳头——银镯在她腕间晃了晃,撞出清脆的响。
(次日清晨,霍霆风拿着盖好章的巡查令走进海军司令部,却在接待室等了整整两小时。
最终出来的参谋递给他杯凉透的茶,笑容里带着歉意:“特勤二组今日执行绝密任务,码头暂不对外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