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白大褂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幅移动的素描画。
莫里斯·高就是在这时候醒的。
他睫毛颤了颤,灰冷的眼睛缓缓聚焦,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床尾翻看病历。
\"醒了?\"
张鹭白头也不抬,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心率正常,血压偏高,建议再观察24小时。\"
莫里斯·高冷笑,嗓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裴傲青的'医嘱'?\"
\"我的。\"
张鹭白合上病历本,目光如刀,\"她没空管你。\"
莫里斯·高撑起身子,手腕上的输液针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张医生,你对她言听计从的样子,真像条忠犬。\"
张鹭白头置若罔闻,钢笔在病历本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心率82,血压110\/70。\"
他走近病床,他忽然伸手掀开莫里斯·高的病号服下摆,冰凉的听诊器直接贴上腹部。
\"深呼吸。\"
\"嘶——\"莫里斯·高猛地绷紧腹肌,\"你故意的?\"
他下意识就想起身,却被张鹭白用一根手指按回枕头上:\"别动。\"
\"真听话。\"
莫里斯·高讥讽地勾起嘴角,\"裴傲青让你往东,你连西边看一眼都不敢吧?\"
张鹭白的动作顿了一瞬,听诊器金属头微微下压,压得莫里斯·高闷哼一声。
莫里斯·高刚要反抗,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我拎着果篮站在门口,正好看见张鹭白整个人几乎压在病床上,而莫里斯·高衣衫不整地抓着对方手腕。
\"打扰了?\"我挑眉。
张鹭白迅速直起身,\"肠鸣音活跃。\"
\"建议禁食六小时。\"
\"你的医生在滥用职权。\"
莫里斯·高靠回枕头上,语气讥诮,\"建议裴氏好好审查员工素质。\"
\"张医生是仁和医院的招牌,轮不到我审查。\"
\"例行检查而已。\"
张鹭白松开他,顺手把病床护栏\"哐当\"一声推上去。
\"毕竟裴小姐付了VIp病房的钱。\"
\"你家医生脾气挺大啊?\"
张鹭白写字的手顿了顿,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墨点。
他慢慢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平静得可怕:
\"莫里斯先生,过度换气综合征会导致脑部缺氧。作为医生,我建议你少说话。\"
莫里斯·高显然被激怒了,他猛地坐直身体:\"你——\"
\"血压升高了。\"
张鹭白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拇指精准地压在桡动脉上,\"158\/97,需要镇静剂吗?\"
我忍笑,低头整理袖口。
莫里斯·高狠狠瞪了我一眼,甩开张鹭白的手:\"不必。\"
张鹭白收回手,在病历上写下几行字:\"记得下午三点做ct。\"
说完转身就走,白大褂下摆带起一阵消毒水味的风。
\"等等。\"
我突然叫住他,从果篮里拿出个苹果,\"削一个?\"
张鹭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医院规定,探视时间禁止使用刀具。\"
莫里斯·高冷笑:\"裴小姐,你的医生似乎对我的治疗……很有'个人见解'。\"
我耸耸肩,把苹果放回去:\"张医生的'个人见解'通常很值钱。\"
张鹭白离开后,病房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这时,护士敲门进来,捧着一大束白玫瑰:\"莫里斯先生,有位艾琳娜女士送您的花。\"
莫里斯·高脸色骤变:\"扔出去。\"
护士尴尬地站在原地:\"她说必须亲自交给您……\"
话音未落,莫里斯·高突然打了个喷嚏,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的鼻尖迅速泛红,眼眶湿润,狼狈地抓起纸巾捂住口鼻,活像只被欺负的狼犬。
我冷静地按下呼叫铃:\"病人花粉过敏,准备抗组胺注射。\"
做完这些,才朝莫里斯·高挑眉:\"艾琳娜·吴不知道你对白玫瑰过敏?\"
\"她知道。\"
莫里斯·高咬牙切齿,喷嚏打得声音发颤,\"这女人故意的!\"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泛红的鼻尖。
\"真意外,我以为莫里斯先生只会对'不完美的财务报表'过敏。\"
护士手忙脚乱地撤走花束,去而复返的张鹭白熟练地配药,针头扎进莫里斯·高手臂时故意多用了一分力。
\"医、生。\"
莫里斯·高一字一顿,\"你公报私仇?\"
张鹭白推完药,棉签按在针眼上:\"例行治疗。\"
我终于笑出声,换来莫里斯·高一记眼刀。
莫里斯·高即将出院的时候,我也收到了艾琳娜的\"特别礼物\"。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文件——
全是关于我的调查报告。
从幼儿园成绩单到近期商业动向,事无巨细,甚至包括我在某次晚宴上喝了几杯香槟。
所有资料旁都用工整的钢笔字批注着观察结论,字迹锋利得像刀刻:
「偏好冷色调」、「红酒只喝1982年」......
最后一页贴着莫里斯·高的私人笔记:
「目标警惕性极高,建议从社交圈弱点切入。」
我喝了口红茶,慢悠悠地翻看这些\"机密资料\"。
大部分内容都是公开信息重新排版,只有少数涉及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细节还算有点价值。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莫里斯·高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口。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我桌上的文件。
\"这里面有我对你所有的调查记录——当然,现在它成了艾琳娜指控我'背叛组织'的证据。\"
我示意他坐下:\"茶还是咖啡?\"
\"你就不在乎?\"
莫里斯·高难以置信地盯着我,\"这些资料显示我监视你整整两年!\"
\"优秀的人总会吸引更多关注。\"
我递给他一杯伯爵茶,\"何况你的分析报告写得挺专业,比裴氏情报部强多了。\"
莫里斯·高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
他忽然抬头问我:\"知道艾琳娜为什么针对你吗?\"
\"因为她害怕。\"
我无声地笑笑。
莫里斯·高离开前留下一句话:\"小心那些玫瑰——真正的刺都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玻璃窗的剪影里,张鹭白站在台阶上。
夕阳下的树影光斑在他脸侧交汇成明暗的线条。
他没有闯进来,只是安静地目送莫里斯·高轿车远去,像尊沉默的守护神。
我起身走向他时,发现他左手攥着支肾上腺素笔——
针帽已经拔掉了。
\"以防万一。\"他轻声说。
\"张鹭白。\"
我数着阳光在他睫毛上碎成的光点,\"下次别在病历上画小猪了。\"
他不自在地抿唇:\"......你看错了。\"
窗外传来隐约的汽笛声。
我们谁都没动,仿佛这场落日会永远停在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