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铺，一家馄饨摊子。
“老板，再来三碗！”
一身补丁装的张之余划拉着最后一块馄饨进嘴，再度朝着掌柜吆喝了一声。
说完便顺手将领口紧了紧，毕竟里面的衣服实在太过标志性，露出来遭麻烦。
这衣服还是许久前老李送给他的，正好进城能穿。
至于老鲍，则是直接将外面的军装给脱在了车上，身着一袭大红色毛衣和毛裤便跟了过来。
虽说有点现世，但至少不如军装那般显眼。
反正临近年关，穿一身红也未尝不可，显得喜庆嘛。
该说不说，眼下这年代虽说不太平，可这些做买卖的百姓比起后世的那些科技奸商，不知良心了多少。
食材用料来之不易，但老板有无偷工减料之举一尝便知，几碗馄饨下肚张之余吃得大呼过瘾。
“客人，您吃这么些，肠胃能受得了吗？！”
馄饨铺老板有些惊诧地看着张之余问道，但他的余光却放在了桌子上的十个空碗上。
十大碗馄饨，连皮带汤全部下肚！
好家伙，这位该不会是饿死鬼投胎吧。
从张之余过来到现在不过也就才一刻钟，刨去等待的时间，平均每半分钟就能搞定一碗馄饨，还是滴水不剩的那种！
“呲！”
甩灭点燃的火柴，一口入肺尼古丁让张之余舒服地眯起了双眼，转而向着老板说道：
“没事儿，我还在长身体，你上就行。”
长身体？您当自己八岁呢？这么大个老爷们儿只怕二十八都有了吧！
馄饨铺老板嘴角一阵抽搐，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而后默默地转身下起了馄饨。
抽着烟，张之余揉着八分饱的肚子，开始思考一件事情。
待会儿，要怎么付钱呢？？
还要给盼生买礼物，没钱可不行啊。
张之余刚才光顾着嗦啰，浑然未察觉到自己身无分文的窘境。
眼下有香烟加持，头脑一片清明，这才意识到这个严重问题。
金币他倒是有个十来万，但玩意儿那是虚拟的，等同于无。
系统也没法儿给他变现，没那个功能。
只是于情于理，张之余也拉不下那个脸去吃霸王餐。
这些生意人都是些小老百姓，在这世道生存也不容易。
那馄饨铺旁边坐着位中年妇女，其怀中抱着个襁褓，想来应该是老板的妻子。
她低着头，似乎很是疲累，呼吸的动静近乎于无。
一家三口，在这乱世中靠着这小铺子勉强度日。
这种情况下，也唯有鬼子和伪军那等畜牲才能吃的下去霸王餐。
“没办法啊，看来只能这么做了......”
张之余目光幽幽，他看向百米开外的一队伪军，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这些杂碎的身上，应该会有钱的吧......
不过自己怕是去不得，十碗馄饨全部下了自己的肚子，但凡自己的屁股敢脱离凳子，只怕下一秒人家就得抄起家伙来跟自己要账。
“老鲍～”
张之余一声亲切问候，直接把鲍里斯给整不会了。
鲍里斯转头看向张之余，目光满是疑问。
自家指挥官的语气有点怪怪的，感觉不怀好意的样子......
不过鲍里斯身为召唤单位，莫说张之余想使坏，即便是真的要他去送死，也会毫不犹豫地立刻执行。
“指挥官请说。”
“认得钱不？就是银元、军票那些。”
“报告指挥官，我知道，生成前系统便对我输入过此时代的基本信息，您需要钱吗？”
老鲍眸光一亮，当即领悟了张之余的意思。
作为英雄单位，即便在日常状态下他的智商也远超寻常动员兵，至少都有十岁！
“没错，看到那俩伪军了不，待会它们进到那巷子里的时候，直接弄死，把钱抢过来！”
张之余瞥见有两头伪军脱离了队伍，正向着一旁的巷子里窜。
其手上还攥着一包烟，想来应该是烟瘾犯了。
“收到。”
老鲍领命，直接起身尾随那俩进了巷子中。
不愧是我的得力干将啊......
看着鲍里斯的背影，张之余一阵感慨。
砸吧了几口，将手中的烟头丢在地上踩灭。
正准备继续观望时，老鲍却突然从另一侧坐了下来。
“指挥官，得手了。”
鲍里斯边说着，边往桌子上放下数块银元。
这么快？！只怕一分钟都还没过去吧？！
张之余端起一碗刚上桌的馄饨，心中却暗自泛起了嘀咕。
鲍里斯的战斗力，属实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从其出发到刚才坐下，时间绝对不超过两分钟。
这一来一回，至少得有数十米的距离，
若是换做常人，只怕走都得不止两分钟，更别提还要宰两个伪军。
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也基本不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点。
不过对于这个念头张之余也并未深想，转而便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馄饨上。
管他那么多作甚，反正是自己的忠心小弟，越强越好。
“老板，结账。”
吃饱喝足，张之余向着老板吆喝了一声，只是对方接下来的回应却让他有些诧异。
“客人吃得满意就成，我不收您钱。”
老板走到位子旁坐下，笑着低声说了一句，憨厚的笑容中却带着一丝莫名之意。
眼见张之余眼中带着询问之意，他却开口说了句让对方目光一凝的话语：
“您，是八路吧？”
张之余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淡然地回复了句：
“是或不是，都应该付账不是吗？”
张之余没有直接离开，说完便静静地看着对方，他想知道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从面相上看，对方生得一副老实相，眼神及肢体语言都无异常，倒也不似汗奸。
不过人不可貌相，这年头多的是人面兽心的家伙。
所以对方的目的，究竟为何呢？
“三十里铺被鬼子占领得早，虽说没大开杀戒，但这儿的人成天都活得提心吊胆。我家伢儿命不好，去年在这大路上撞见了鬼子，当时就被一刀刺死了。”
老板的声音很轻，但其话语的分量之重，却好似在张之余心头放下了一座山。
老板好似在回忆，胳膊肘冲着摊子旁的女人顶了顶，继续说道：
“伢儿死后，我那婆娘就疯了，现在成天抱着一堆草当成伢儿哄。”
说到这里，他忽而低头抹了把眼睛，而后带着歉意小声说道：
“您瞧我，扯远了不是。咱也不是有什么火眼金睛，纯粹是感觉。您放心，我没啥别的目的，就是单纯请您吃个饭。咱老百姓眼不瞎，谁在真心打鬼子，心里都有数。要是别人来，我还真没这么大方。”
老板憨厚一笑，便起身离了座，继续吆喝着生意。
婆娘虽然疯了，但至少还活着，活着自己就得管。
有朝一日待婆娘走了，自己也就不用这么煎熬地活着了。
到时候，咱也勇敢一回，叫那天上的伢儿瞧瞧。
他爹啊，不是个死了孩子连屁都不敢放的怂货！
......
张之余看着对方的背影，轻呼了一口气，随即便招呼着鲍里斯起身离开。
当然，他留下了饭钱。
临行之前，张之余再度回头看了一眼老板的媳妇儿。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那襁褓里裹着的哪是什么孩童，根本就是一堆泛黄的枯草！
双拳不知在何时便已握紧，掌心更是被刻出了数条血痕。
张之余不是圣母心，这一点，曾经的特战队员们心知肚明。
在必要的时候，他甚至会是很多人口中的铁石心肠、冷血动物。
吃的馄饨，张之余付了钱。
两人萍水相逢，互不相欠。
但人吧，有时候就是会有些冲动之举。
或许是因为一身军装，亦或是因为内心的某种情感。
回过头，张之余带着鲍里斯向着镇子内部走去，那是回去的反方向。
再往前走个百来米，便是鬼子和伪军的驻扎之所。
“老鲍？”
“我在，指挥官。”
“跟我去宰畜牲！”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