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合提环顾四周,街道上各族群众手牵手跳舞,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笑,音乐从四面八方流淌而出,仿佛整个喀什都活了过来。
他沉默许久,忽然抬头,眼中泛着泪光:“原来我们的歌也能传得这么远。”
林砚看着他,心中一阵柔软。
这不仅是音乐的力量,更是人心的力量。
音乐会继续进行,欢笑与感动交织,热情与希望升腾。
直到最后一首歌落下,全场依旧沉浸在那股炽热的情绪中,久久不愿散去。
林砚走向麦克风,灯光照在他身上,映出一张年轻却坚定的脸庞。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满场的人群,也看向镜头背后的数万名观众。
“感谢大家今晚的到来。”他的声音清晰有力,“今晚的每一首歌,每一个掌声,都在告诉我们一件事:文化不是被封存的记忆,而是活着的血脉。”
他顿了顿,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而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把这份血脉,传承下去。”
众人屏息以待。
林砚望向阿依夏、张婷、赛福丁,望向巴合提大叔和所有在场的年轻人。
“我们即将启动一个全新的计划——‘民间音乐种子计划’。”
他话音未落,人群中已响起一片低语。
“我们会邀请青少年学习传统乐器,设立奖学金支持他们深入研习,并通过线上平台展示他们的才华。我们要让这片土地上的歌声,不再只是记忆里的回响,而是未来的一部分。”
掌声如潮水般再次涌来。
张婷悄悄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轻轻握了一下。
赛福丁也点了点头,低声对库尔班说了句什么,后者露出难得的笑容。
音乐会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茶馆广场重归宁静。
石榴树在晨曦中微微晃动,枝叶间洒落点点金光。
阿依夏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纸张边缘有些泛黄,显然是她亲手写的。
“这是……我写的新歌词。”
她将信递给林砚,语气比平时柔和许多,“名字叫《石榴花开时我们在歌唱》。”
林砚接过信,指尖触到纸张的一瞬,仿佛听见了某种久违的召唤。
“我想和你一起把它唱下去。”阿依夏轻声说,目光落在他脸上,像第一次认真看他一样。
林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他抬头望向天空,第一缕晨曦正照在老茶馆的牌匾上,“石榴红”三个字熠熠生辉。
他忽然想起爷爷常说的那句话:“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抱在一起。”
那一刻,他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舞台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社区书记发来的消息。
林砚低头看了一眼,眉头慢慢皱起。
“镇宗教事务办公室通知,未经批准不得举办大型公众活动。”
他收起手机,没有告诉任何人。
茶馆广场的风还带着夜晚演出的余温,晨光透过石榴树枝洒在石板路上。
然而林砚的心情却不像阳光那样明亮。
他坐在老茶馆的木桌前,手中攥着社区书记发来的那条通知:“未经批准不得举办大型公众活动。”
字数不多,却像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他们刚刚点燃的热情与希望。
“这……是不是有点突然?”张婷皱眉,一边调试吉他弦,一边抬头看他。
“不是突然,是早晚的事。”林砚声音低沉,“我们太顺利了,从‘非遗+文旅’到线上平台,再到这次音乐会,每一步都踩在风口上。现在风来了,也该下雨了。”
赛福丁坐在角落里,低头拨弄着冬不拉琴弦,没说话,但眉头已拧成一团。
库尔班靠在门边,手里握着调音器,沉默地点头。
阿依夏走了进来,裙摆随风轻扬,眼神却坚定如初。
“我已经联系了几个孩子家长,但他们还是决定让孩子退出排练。”她将一张名单轻轻放在桌上,“理由五花八门,有的说怕影响学习,有的直接说‘音乐不适合女孩子’。”
“这不是个别人的想法。”林砚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这是文化认同和现代表达之间的碰撞。有人觉得我们在破坏传统,其实我们是在守护它——只是方式不一样。”
“可问题是,我们现在连舞台都没有了。”张婷苦笑。
空气一时凝滞。
良久,林砚开口:“我们得换个地方。”
“换地方?去哪里?”张婷问。
“学校。”
这句话像是点了一把火,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他。
“校园巡演。”林砚只要孩子们喜欢,老师支持,我们就有了底气。”
张婷眼睛一亮,立即点头:“我可以在支教学校做试点,如果反响好,还能申请教育项目资金!”
“这个主意好。”赛福丁终于开口,语气温和却有力,“年轻人是最敏感的群体,他们能听得懂旋律背后的情感。”
库尔班也点了点头,默默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相关审批流程。
会议的气氛慢慢回暖。
临走前,林砚留下一句话:“我们要让音乐走进生活,而不是被锁在舞台上。”
几天后,张婷的课堂上响起了第一段融合曲目的试演。
她弹奏吉他,配合着一位维吾尔族学生的热瓦普演奏,一段改编版的《牡丹汗》在教室里流淌开来。
台下四十多个学生屏息聆听,有人偷偷抹泪,有人眼里闪着光。
课后,一个女孩跑过来拉住她的手:“老师,我想学这首歌。”
张婷笑了,那一刻她知道,这条路是对的。
而与此同时,阿依夏也没有闲着。
她悄悄拜访了清真寺长老的孙子艾力。
两人年纪相仿,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只是长大后渐行渐远。
“你爷爷说过,音乐要让人记住祖先的声音。”阿依夏语气平静,“那你愿不愿意来听听,我们是怎么唱给祖先听的?”
艾力犹豫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第二天傍晚,他带着两个朋友出现在老茶馆门前。
“你们真的不担心惹麻烦?”他低声问。
“怕麻烦,就什么也别做。”阿依夏淡淡一笑,“但我们不做,以后就没人记得这些歌了。”
艾力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愿意试试。”
这一刻,林砚站在二楼窗边,看着楼下聚集起来的年轻人,心里第一次升起一种踏实的感觉。
但他也知道,种子已经种下。
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筹备新节目的兴奋中时,赛福丁找到张婷,悄悄说了句:“要不要一起试试,用布鲁斯的节奏弹一首《玛依拉》?”
张婷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你是认真的?”
“为什么不呢?”赛福丁嘴角微扬,“音乐本来就不该有界限。”
于是那天夜里,他们在老茶馆的后院,悄悄拨动了第一根琴弦。
夜色如墨,茶馆后院的空气里弥漫着木香与风尘。
赛福丁拨动冬不拉的琴弦,张婷轻轻弹响吉他的前奏,一段布鲁斯风格的《玛依拉》在静谧中缓缓流淌开来。
起初,音符有些生涩,像是两个语言不通的人试图用眼神交流。
但随着节奏渐稳,琴声开始融合,仿佛沙漠与绿洲终于找到了交汇的路径。
库尔班站在角落,默默调试录音设备,低声说:“这声音……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