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被工作人员恭敬地端下去准备交接了
但陈忘川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极其狡猾、近乎奸诈的弧度，眼神里闪烁着老江湖特有的、刀口舔血练就的精光，
“买不到？买不到咱们就去‘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野人山的坐标，胖爷你身上的‘小宝贝’，还指着那镜子上的‘地图’呢！”
这“借”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充满了某种不言而喻的、江湖气的潜台词。
胖子正沉浸在“昂贵死亡”的悲怆中，一听“借”字，绿豆眼猛地爆发出堪比探照灯的光芒！
刚才还死气沉沉的胖脸瞬间生动起来，像打了鸡血，所有的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和陈忘川如出一辙的、极其猥琐、极其下贱的笑容！他搓着胖手，小眼睛贼兮兮地放光，嘿嘿低笑：
“哎哟！老陈！高！实在是高！胖爷我怎么没想到这茬儿！‘借’！必须‘借’！嘿嘿嘿，胖爷我这条命，可就指着您老这‘借’字神功了！”
两人对视一眼，那笑容里的默契和某种“干坏事”前的兴奋，简直能滴出油来。
旁边的葛云衣，冷眼旁观着这两人瞬间从“如丧考妣”切换到“狼狈为奸”的变脸绝技，尤其是那两张脸上同步绽放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猥琐笑容。
她那冰雕玉琢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极其轻微、却清晰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
“哼。”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精准地浇在陈忘川和胖子刚刚燃起的“借宝”热情上，充满了极致的鄙夷和不屑。仿佛在说：两个蠢货。
陈忘川和胖子被这声冷哼激得一哆嗦，但“借宝”大计当前，脸皮厚度早已超越城墙拐弯。
陈忘川深吸一口气，忍着痛站起身：“走！上楼！”
三人无视周围那些探究、好奇、幸灾乐祸的目光，径直走上通往二楼雅座的旋转楼梯。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步步紧逼的压迫感。
二楼雅座，猩红的身影慵懒依旧。林玲珑正用涂着蔻丹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刚刚由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呈送上来、装在紫檀木盒里的那面铜镜。
看到陈忘川三人上来，她眼底掠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嘲弄，红唇微启，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冰寒：
“哟，陈阎王？带着你的哼哈二将，这是… 来瞻仰我的战利品？还是… 想求我施舍点线索啊？” 她故意将铜镜在手中掂了掂，动作充满了挑衅。
陈忘川脸上堆起一个极其“真诚”、甚至带着点“憨厚”的笑容，拱了拱手，语气“诚恳”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林大美女说笑了。我们三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想过来瞻仰一下这铜镜，您看… 能否行个方便，借给陈某观摩片刻？只看背面纹路，绝不损坏！看完立刻奉还！陈某感激不尽！”
他特意强调了那个“借”字。
“借？” 林玲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发出一串银铃般、却冰冷刺骨的笑声。
她放下铜镜，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死死盯住陈忘川，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厌恶、鄙夷和一种积压多年的怨毒，
“陈忘川，你算什么东西？你什么身份？一个钻死人坟窟窿、满身土腥味的下九流！也配跟我林家谈‘借’？凭你也敢踏进这‘天下’拍卖行二楼？凭你也配碰我的东西？当年你爹陈三爷的脸面，早被你丢进粪坑里了！现在想跟我攀世家交情？晚了！”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字字诛心，直戳陈忘川最不愿提起的过往和身份。周围几个侍者和林玲珑身后的铁塔保镖，眼神都带上了冰冷的审视。
陈忘川脸上的“憨厚”笑容纹丝不动，甚至更“灿烂”了几分，仿佛对方骂的是别人。他搓着手，摆出一副滚刀肉的架势，死皮赖脸地笑道：
“哎哟，林大小姐，话不能这么说嘛！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好歹咱们两家老爷子当年也是过命的交情，喝过血酒的兄弟！虽然后来…咳咳，有点小误会… 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就高抬贵手，让兄弟我瞅一眼？就一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他这番“仁义论”说得极其顺溜，仿佛当年当众被摔玉佩、受尽羞辱的不是他本人。
林玲珑看着陈忘川这副油盐不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模样，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
她最恨的就是他这种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惫懒样子！当年摔玉佩时他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她精心准备的羞辱，就像拳头打进了棉花里，让她憋闷得几乎要爆炸！
她气得胸口起伏，目光扫过陈忘川，又落在他旁边那个依旧一脸猥琐期待、不断搓着胖手的胖子，最后，定格在陈忘川身后那个始终沉默、气质冰冷、仿佛与周遭奢华格格不入的葛云衣身上。
看到葛云衣那张绝美却毫无表情的脸，看到她身上那件明显是新买的、面料奇特的暗银色旗袍（虽然开衩整理得很完美），再联想到陈忘川离开自己后，居然找了这么一个… 林玲珑心中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和刻骨的嫉妒瞬间找到了突破口！
她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恶毒、充满优越感的笑容，红唇轻启，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带着极致的侮辱，喷向葛云衣：
“呵！我说陈阎王怎么有胆子上来跟我耍无赖呢，原来是找了个新靠山？怎么？离开我林家，就饥不择食，找了这么一个…” 她上下打量着葛云衣，眼神如同在评估一件劣等货物，充满了轻蔑，
“… 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只会装深沉的下贱货色？穿着件新衣服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陈忘川，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下贱了！跟钻的坟坑一样，又臭又烂！”
“下贱货色”四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向葛云衣！
“完了，这些不用借了”胖子居然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林玲珑话音未落！
一直如同万年冰山、对所有纷争视若无睹、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寒气的葛云衣，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怒吼！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
只有快到极致的残影！
“呼——！”
一股冰冷刺骨的劲风毫无征兆地平地卷起！吹得雅座旁轻纱帷幔猎猎作响！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葛云衣的身影仿佛瞬移一般，直接越过了挡在前面的陈忘川和胖子她那纤细的身影爆发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力量！
修长的腿如同一条破空抽来的玄冰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又狠辣绝伦地踹在了林玲珑那平坦的小腹上！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炸开！
林玲珑脸上那恶毒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凝固！她只感觉一股沛然莫测、冰冷彻骨的巨力狠狠撞进自己的身体！
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喉咙一甜，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她整个人如同一个被巨型投石机抛出的破布娃娃，完全不受控制地、以极其狼狈的姿态，离地倒飞出去！
“哗啦啦——轰隆！！！”
她娇贵的身躯先是狠狠撞碎了雅座那精美的雕花红木栏杆！木屑纷飞！紧接着，又重重砸在后方一个陈列着昂贵钧窑瓷瓶的红木博古架上！
价值连城的瓷器瞬间粉身碎骨！碎片四溅！博古架也轰然倒塌！
林玲珑整个人被埋在一堆昂贵的木头和瓷器碎片里，猩红的真丝长裙被划破，沾满了灰尘和碎片，狼狈不堪！她蜷缩在废墟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哪还有半点刚才的优雅和刻薄？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整个二楼雅座区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拍卖行老板刚端着一杯压惊茶走到楼梯口，看到这一幕，手里的茶杯“啪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了一裤腿，他张着嘴，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
林玲珑身后那两个铁塔般的西装保镖，大脑仿佛宕机了零点五秒！
他们脸上的冷酷瞬间被极度的震惊和骇然取代！刚才发生了什么？！大小姐… 被那个一直像冰雕一样的女人… 一脚踹飞了？！他们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胖子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绿豆眼珠子差点瞪飞出去！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卧槽！”两个字喷出来！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神仙姐姐！这才是真神仙！一言不合就踹飞！，不对，这踏马没说话啊，太他妈解气了！
陈忘川脸上的惫懒笑容也僵住了，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他知道葛云衣很强，但没想到她强得这么… 简单粗暴！ 更没想到林玲珑那句“下贱货色”的杀伤力如此巨大！这冰山… 炸起来是火山啊！
葛云衣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她缓缓收回那条踹飞了林家大小姐的长腿，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拂去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废墟中狼狈不堪、痛苦呻吟的林玲珑，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 碾死了一只聒噪蚊蝇般的漠然。
然后，她微微侧头，看向陈忘川，声音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冰冷调子，仿佛刚才踹飞人的不是她：
“聒噪。”
“优雅，太优雅了”胖子发出赞美。
说完，她看都没看那面掉落在地、躺在紫檀木盒旁边的铜镜，仿佛那东西和地上的碎瓷片没什么区别。
她只是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暗银色旗袍的袖口（确保没有一丝褶皱），然后，如同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