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紫檀木书架上,新添了一排大晟律法典籍。
沈栖凰指尖划过《大晟户婚律》的封皮,墨香混着慕容玦惯用的龙涎香,在暖阁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自她回宫后,调香的琉璃瓶被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是这些厚重的青简线装书。
\"陛下,为何户律中规定'女子析产不得逾男子半'?\"她捧着书卷转身,却见慕容玦正盯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
慕容玦回过神,将手中的《河渠奏》放在案头。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发间跳跃,暖玉镯轻撞着书脊,发出清脆的声响。\"祖宗成法,\"他起身走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女子持家,本就无需太多田产。\"
沈栖凰蹙眉:\"可大晟女子亦有从商者,若家产分割不均,何以立足?\"
看着她较真的模样,慕容玦心中疑窦又起。
她为何突然对律法如此感兴趣?是真的好奇,还是……另有目的?
这几日她遍览大晟典章,从《舆地志》到《食货志》,每一页都看得极细,甚至追问到边军布防的细节。
\"女子立足,自有夫君扶持。\"他不动声色地接过她手中的书,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这些枯燥律法,何需深究?\"
沈栖凰没察觉他的异样,只道:\"多懂些总是好的。\"
她想起萧执圭曾说,知法方能不犯法,当年他为她讲解《大梁律》时,也是这般耐心。
慕容玦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心中的怀疑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汹涌的爱意。
就算她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就算她想颠覆大晟江山,他又能如何?
从在公主府初见的那一刻起,他就已沦为她的囚徒。
\"过来,\"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这个问题,朕慢慢告诉你。\"
沈栖凰刚走近,就被他拉入怀中。
熟悉的墨香包裹着她,让她想起回春堂的药香,却又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陛下又要讲条件?\"她无奈地叹气,却没有挣扎。
\"嗯,\"慕容玦将脸埋在她颈间,贪婪地吸着她身上的蘅草香,\"让朕抱一会儿,就告诉你。\"
她的发梢扫过他的鼻尖,痒得他心头发颤。
\"你倒是胆子越来越大,\"慕容玦低语,指尖划过她腰间的系带,\"敢晾朕三日,敢为了别的男人告假,现在还敢看朕的律法。\"
沈栖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这张脸比萧执圭更显清冷,却有着同样专注的眼神。
她不自觉地用了对萧执圭的语气:\"陛下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在你面前,朕早已不是从前的朕。\"慕容玦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眼中毫不设防的信任,心头一热,
\"别这样看着我,栖蘅。\"他用指腹轻轻遮住她的眼睛,\"你知道朕在你面前没什么定力。\"
沈栖凰失笑:\"陛下会忍不住什么?\"
慕容玦移开手,目光落在她微张的唇瓣上,那里还带着刚才说话时的湿润。\"会忍不住……\"
他俯身,温热的唇轻轻覆了上去。
这个吻比在御书房午睡时的偷吻更炽热,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
沈栖凰脑中轰然一响,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东宫。
那时萧执圭也是这样,用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力道,吻得她喘不过气。
\"栖蘅……\"慕容玦在吻中低喃,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栖凰和栖蘅本来听起来就像,这声低喃像钥匙,猛地打开了沈栖凰记忆的闸门。
她想起萧执圭在她面前克制的模样,想起他说\"我害怕无法控制自己\",想起他最终因为她的摇摆而殒命的结局。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滴在慕容玦的手背上。
\"怎么了?\"慕容玦猛地退开,看到她泛红的眼眶,顿时手足无措,\"是朕弄疼你了?对不起,栖蘅,别哭……\"
沈栖凰摇摇头,说不出话。她埋进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却觉得无比空洞。
眼前的人不是萧执圭,可他的声音、他的动作,都让她无法分辨今夕何夕。
慕容玦见她哭得伤心,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不断亲吻她的额头、眼角,想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好了好了,朕不吻了,\"
他低声哄着,\"你告诉朕,到底怎么了?\"
沈栖凰只是摇头,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她无法解释,无法告诉眼前的帝王,她为何对着他,想起了另一个死去的人。
御书房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哭声和慕容玦无奈的安抚。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驱不散沈栖凰心中的阴霾。
慕容玦看着怀中哭泣的女子,心中疑窦尽消,只剩下浓浓的心疼。
不管她为何哭泣,不管她心中藏着多少秘密,他只想守着她,不让她再流一滴泪。
\"没事了,\"他轻轻抬起她的脸,用指腹擦去她的泪水,\"朕在呢。\"
沈栖凰看着他眼中的担忧与温柔,和记忆中的影像重叠。
她忽然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将脸重新埋入他怀中。
或许,就让她暂时忘记过去,忘记萧执圭,在这个有着相同声音的人怀中,寻求一丝慰藉吧。
只是她不知道,这短暂的沉溺,会将两人都卷入怎样的迷局。
而慕容玦也不知道,他深爱的女子,心中藏着一个足以颠覆他世界的秘密。
青简上的律法条文在夕阳下静静躺着,无人再去翻阅。
御书房里的两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与情感中,浑然不知,一场关于爱、记忆与阴谋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